瘸腿黑狗壓抑的嗚咽聲穿透薄薄的窗紙時,蘇戰(zhàn)剛把心愛的木刀塞進稻草枕頭底下。十五的月亮又大又圓,像個冰冷的銀盤,懸在東南方的山頭,將清冷的銀輝潑滿了小小的曬谷場。場中央堆成小山的南瓜,被月光染成一片慘白。村西頭先是傳來幾聲零星的狗吠,那吠聲很快變得急促、狂躁,隨即化作撕心裂肺的慘嚎,如同被掐斷了喉嚨!
“誰家半夜殺狗呢?動靜這么大…”蘇戰(zhàn)翻了個身,身下的破床板吱呀作響,帶著濃濃睡意的嘟囔剛出口,就猛地被自家院子里炸開的動靜掐斷!
“哞——!哞嗚——!”
老黃牛在土坯棚里發(fā)出前所未有的、充滿驚懼的嘶鳴!緊接著是沉重的撞擊聲,拴樁的粗麻繩被繃得筆直,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呻吟!牛棚的木柵欄劇烈搖晃!
蘇塵蜷縮在里屋的草席上,耳畔似乎還殘留著昨夜冰紋陶罐碎裂的脆響和那徹骨的寒意。院中驟然亮起的刺目火光,猛地將糊著桑皮紙的窗戶映成一片猩紅!他剛撐起半個身子,木門就“砰”一聲被撞開!
兄長蘇戰(zhàn)沖了進來,腰帶都沒系緊的褲子松垮地掛著,那條木刀只剩半截還別在腰后。古銅色的脖頸上青筋暴起,眼神里是蘇塵從未見過的驚怒和兇狠。
“抄家伙!”蘇戰(zhàn)低吼一聲,不容分說地將灶臺上那根沉甸甸的棗木燒火棍塞進蘇塵手里,棍身冰涼粗糙的觸感讓他一激靈?!皫У锿逼屡?!快!”
凄厲的慘叫聲和哭嚎聲已如瘟疫般蔓延到村口,如同無數把鈍刀在刮擦耳膜。蘇塵赤腳踩在冰冷的青磚地上,寒氣順著腳心直竄天靈蓋,凍得他牙齒咯咯打顫。院門被父親猛地拉開,男人像一尊鐵塔般橫在門框前,那條殘腿在月光下繃得筆直,支撐著他微微佝僂卻異常堅定的身軀。他手里緊握的,不是平日打鐵的鐵鉗,而是平日里清理豬圈、此刻卻閃著寒光的糞叉!
二十步開外,碾盤旁的黑影里,三條人影正鬼祟地朝這邊張望。他們手里握著的,是閃著冷光的樸刀!
“當家的…”母親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,她死死攥著一個粗陶腌菜壇子,指關節(jié)發(fā)白,壇沿磕在門框上,發(fā)出細碎而急促的叮當聲,像她此刻狂亂的心跳。
瘸腿黑狗猛地從柴垛后面躥出!它不再嗚咽,而是沖著空曠的院心夜空,發(fā)出一種近乎瘋狂的、穿透力極強的厲聲長嚎!那嚎叫凄厲得如同鬼哭,帶著一種毛骨悚然的預警!
幾乎在狗嚎響起的同一剎那,暗處傳來機括繃緊到極限的、令人牙酸的“嗡——”聲!
父親瞳孔驟縮!他反應快得驚人,猛地將腋下的蘇塵往懷里一按,同時手中的糞叉帶著一股惡風橫掃而出!
“篤!篤!篤!”
三支短小的弩箭擦著蘇塵的耳尖,狠狠釘進他們身后的泥墻里,尾羽還在嗡嗡震顫!
“護著你娘!進屋!”男人低吼如雷,不容置疑地將驚惶的妻兒狠狠推進屋里,反手“哐當”一聲甩上了沉重的門閂!動作快得沒有半分猶豫!
“呃啊——!” 門外緊接著傳來一聲沉悶的、令人牙酸的刀刃入肉聲!蘇塵被母親死死抱住,身體篩糠般發(fā)抖,卻還是透過門板上一條細小的裂縫,看到了外面的景象——
父親高大的身影單膝跪在院心月光下,那柄沉重的糞叉,竟已深深貫穿了一個撲到近前的黑衣匪徒的喉嚨!滾燙的血泉噴涌而出,在母親新糊的雪白窗紙上,潑灑開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潑墨!
蘇戰(zhàn)一腳踹開后窗那早已腐朽的木柵欄,硝煙混合著濃烈的血腥氣,如同粘稠的液體般猛地灌入肺腑,嗆得人窒息!北坡那片黑黢黢的松林在百步外搖曳,如同鬼影幢幢。通往松林的小徑上,幾個跌跌撞撞的黑影正亡命奔逃。最前面的是抱著啼哭嬰兒的劉寡婦,她后背的粗布衣裳已被鮮血浸透了一大片,在月光下呈現出暗沉的紫黑色!
“翻窗!” 蘇戰(zhàn)低吼,雙手托住母親顫抖的腰,將她用力推向窗口。
就在這時,老黃牛突然發(fā)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!它猛地掙斷了那根繃得筆直的麻繩,像一頭發(fā)狂的巨獸,轟然撞開牛棚那并不結實的木柵欄,沖進了院子!銅鈴大的牛眼布滿血絲,它低著碩大的頭顱,鋒利的犄角狠狠一挑!
“噗嗤!”
一個舉著火把、正要撲向蘇戰(zhàn)的黑衣匪徒,竟被牛角直接頂穿了小腹!整個人像破麻袋般飛了出去,重重砸在土墻上,火把脫手滾落在地。老黃牛余勢未消,沉重的后蹄狠狠踏在倒地匪徒的胸膛上!
“咔嚓!”
清晰的骨裂聲在混亂的嘶喊中顯得格外刺耳!那匪徒連慘叫都沒能發(fā)出,身體猛地抽搐幾下便不動了,胸骨塌陷下去一個可怕的深坑!
蘇塵被蘇戰(zhàn)拽著胳膊,幾乎是半提半抱地拖過了窗臺。褲腿被窗框上凸起的鐵釘掛住,“嗤啦”一聲撕開條長長的口子,小腿上瞬間傳來火辣辣的刺痛。瘸腿黑狗像一道黑色的閃電,撲向另一個正要舉刀砍向蘇戰(zhàn)的匪徒,死死咬住了對方的腳踝!
“嗚——汪!”
那匪徒吃痛怒吼,回身一刀狠狠劈下!
刀光閃過!半截帶著溫熱皮毛和內臟的狗身,伴隨著凄厲到變調的哀鳴,猛地飛上半空!黏膩滾燙的腸子、血塊,如同下了一場腥臭的血雨,淋了蘇戰(zhàn)滿頭滿臉!
“跑!別回頭?。 ?父親背靠著院門,用身體死死抵住門板。鮮血順著緊握糞叉木柄的手掌,滴滴答答淌落在腳下的泥土里,匯成一小洼暗紅。五個黑衣匪徒圍成半圓,為首者臉上蒙著黑布,只露出一雙兇光四射的眼睛和一口黃黑交錯的槽牙。他如同盯著垂死獵物的豺狼,鐵鉤般的手指,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,狠狠摳向父親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窩!
蘇戰(zhàn)將驚魂未定的母親猛地推上還在院中焦躁刨蹄的老黃牛寬闊的脊背!自己卻反手抄起磨盤旁倚著的、釘齒閃著寒光的釘耙!蘇塵被母親死死拉住,身體卻像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原地,只能眼睜睜看著兄長像一頭暴怒的雄獅,揮舞著沉重的釘耙,帶著同歸于盡的慘烈氣勢,怒吼著沖回那死亡的戰(zhàn)團!
釘耙?guī)е翋灥娘L聲揮到半空!那匪首卻陰險至極,手中樸刀在半空詭異地變向!沉重的刀背帶著全身的力氣,如同毒蛇出洞,狠狠砸在蘇戰(zhàn)前沖的右腿膝蓋外側!
“咔嚓!” 清晰的骨裂聲!
“呃啊——!” 蘇戰(zhàn)發(fā)出一聲短促的痛吼,身體瞬間失去平衡,如同被砍倒的樹樁般向前撲倒!
刀光再閃!冰冷的鋒刃在月光下劃出一道致命的銀弧,精準地掠過他暴露出來的脆弱脖頸!
“戰(zhàn)兒——?。?!” 母親撕心裂肺的尖叫,如同淬毒的尖針,狠狠刺穿了蘇塵的耳膜!
老黃牛仿佛感應到了主人的悲慟與絕望,猛地人立而起!巨大的力量將背上的蘇塵母子狠狠甩飛出去!蘇塵重重摔在院角的南瓜堆里,腐爛的瓜瓤糊了一臉。母親則直接栽進了旁邊松軟的稻草垛。蘇塵掙扎著抬起頭,視線穿過飛揚的塵土和稻草,正好瞥見父親最后投來的目光——
男人被四柄從不同方向刺入身體的樸刀貫穿,釘在院門之上!他魁梧的身軀劇烈地抽搐著,鮮血如同小瀑布般從傷口涌出。然而,就在生命之火即將熄滅的瞬間,父親那雙布滿血絲、卻依舊明亮的眼睛,竟穿透混亂的戰(zhàn)場和燃燒的火光,死死地、決絕地望向西北方向那座小小的土廟!然后,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,頭顱朝著土廟的方向,重重地、無聲地磕了一下!
“轟??!”
一支燃燒的火把被獰笑的匪徒扔進了堆滿干柴的柴垛,烈焰騰空而起!跳躍的火光吞噬了父親凝固的身影,也映紅了整個院落,如同煉獄降臨!
“走!” 蘇戰(zhàn)不知何時竟掙扎著爬到了老黃牛身邊,用盡最后力氣狠狠一拍牛臀!他沾滿血污和泥土的臉上,那雙眼睛死死盯著蘇塵,嘴唇翕動了一下,似乎想說什么,卻只涌出一大口滾燙的鮮血。隨即,他身體一軟,倒了下去。
老黃牛發(fā)出一聲悲鳴,龐大的身軀如同離弦之箭,發(fā)狂般撞碎了早已搖搖欲墜的籬笆墻,帶著背上驚魂未定的蘇塵,朝著北坡的岔道亡命狂奔!斷木茬子在顛簸中狠狠刮過蘇塵裸露的小腿,留下道道血痕。蘇塵下意識地攤開手掌,里面是半塊被血浸透、黏糊糊的云片糕——那是混亂中,哥哥塞進他手里的最后一點甜味。
背后,是房屋在烈火中倒塌的轟響,是瓦罐碎裂的脆響。他想起清晨被王大虎砸碎的那只咸菜甕,母親當時罵罵咧咧地撿了半個時辰的蘿卜干……
……
冰冷的露水浸透了單薄的粗布衣。蘇塵蜷縮在松針鋪就的厚厚腐殖層里,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。他死死咬住嘴唇,不讓牙齒打架的聲音傳出去。耳邊是風穿過松林梢頭發(fā)出的嗚咽,如同無數亡魂在幽咽。他默默地數著,這是第十三聲寒鴉凄厲的啼叫。
母親滾落時撞在樹干上的悶響,仿佛還在耳邊回蕩。此刻,只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和尸體燒焦的糊味在鼻端縈繞,引來無數貪婪的綠頭蠅,嗡嗡地在他旁邊——老黃牛翻開的、還在微微冒著熱氣的肚腸上產卵。那龐大的身軀倒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,早已沒了聲息。
瘸腿黑狗半截血肉模糊的尸體,橫在七步外一塊裸露的樹根旁,身下壓著半截人類的斷指。蘇塵的目光死死盯在那斷指上——指節(jié)上赫然套著一個碩大的翡翠扳指,在慘淡的月光下,折射出渾濁而詭異的油綠色光澤。
王大虎他爹的傳家寶!昨天這胖子還得意洋洋地炫耀,往他家院里扔牛糞。如今這翡翠上沾滿了黑紅的血污,像一只不祥的鬼眼。
“嗒…嗒嗒…”
馬蹄踏碎枯枝敗葉的脆響,如同敲在心臟上的鼓點,自東南方的官道方向傳來。蘇塵屏住呼吸,將身體死死貼住身后凸起、冰冷潮濕的樹根。十丈開外,官道在月光下泛著灰白。十余名騎著矮馬的匪徒,拖著兩輛吱呀作響的破板車正迤邐而行。沉重的車轍在官道的浮土上,拖出兩條暗紅色的長痕,蜿蜒如血蛇。
“聽說那瘸子屋里翻出半張輿圖?”一個獨眼匪徒用腳尖踢了踢板車上捆著的、像破麻袋一樣的人形“貨物”,鐵鉤刮過捆綁的麻繩,發(fā)出刺耳的摩擦聲,“大當家連夜派快馬往州府送信去了,嘖嘖…”
板車上捆著一個瘦小的身影,穿著蘇塵慣常穿的靛藍色粗布短打,只是大了好幾號,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。亂蓬蓬的頭發(fā)遮住了大半張臉。蘇塵的指甲深深摳進掌心,幾乎要掐出血來——那是鄰村放牛娃阿寶!今早還偷偷塞給他一把炒南瓜籽,央他明天幫忙割豬草!那孩子腰間胡亂系著的,分明是兄長蘇戰(zhàn)遺落的那把木刀!刀柄上纏著的褪色紅綢帶,在月光下格外刺眼——那是哥哥用來束發(fā)的發(fā)帶!
板車吱吱呀呀地碾過路面,漸漸遠去。林子里重新陷入死一般的寂靜,只有夜風穿過松針的沙沙聲,像無數細小的鬼爪在撓。蘇塵像條受傷的蛇,艱難地爬向母親滾落的方向。腐葉堆里,半截斷裂的銀簪反射著冰冷的月光。簪頭那只喜鵲,只剩下半截身子和一只孤零零的翅膀,斷喙凄惶地指向天空。父親去年除夕在鎮(zhèn)上當掉傳家玉佩,才換來這簪子和一截紅頭繩。如今紅頭繩不知去向,只剩這殘破的銀簪。
腳踝猛地碰到一個硬物。蘇塵動作一僵。月光穿過松冠稀疏的縫隙,吝嗇地灑下幾縷,照亮了土坑里半掩著的一個物件。
一個巴掌大小、黑沉沉的鐵匣!匣蓋上趴著一只肥碩的土鱉蟲,細密的蟲足正扒拉著匣蓋表面銹蝕的、如同鬼畫符般的復雜紋路。
父親的東西!蘇塵的心猛地一跳,呼吸變得粗重。他伸出手,指尖顫抖著,想要觸碰那個冰冷的鐵匣。
“撲棱棱——!”
旁邊的樹叢猛地驚起一大群黑鴉,聒噪的叫聲刺破夜空!
幾乎同時,橘紅色的篝火光芒猛地刺痛了蘇塵的瞳孔!他本能地縮回手,像受驚的兔子般一頭扎進旁邊的灌木叢,透過濃密的枝葉縫隙向外窺探。
三個舉著火把的黑衣匪徒出現在不遠處的小徑上?;鸸馓S,映照著他們臉上尚未散盡的暴戾和一絲疲憊。其中一個匪徒肩上扛著一個鼓鼓囊囊、不斷往下滴落粘稠液體的麻袋。
“大當家要的貨都齊活了?”一個絡腮胡匪徒甕聲甕氣地問,用火把照著那麻袋。
“還差個小崽子?!笨嘎榇姆送酱謿?,語氣帶著不耐煩,隨手將肩上的麻袋扔在地上。麻袋口松開,露出一個蓬頭垢面、眼神空洞的婦人?;鸸庀?,婦人額角一顆小小的朱砂痣格外清晰。
蘇塵的牙齒狠狠楔入下唇,嘗到了鐵銹味——那是半月前趕集走失的趙家嬸子!此刻她懷里緊緊抱著一個襁褓,嬰孩一只蒼白的小手無力地垂落在冰冷的夜風里。
匪徒們爆發(fā)出一陣夜梟般刺耳的笑聲?!袄衔遄蛲碓诟G子里輸急了眼,連死娃子都敢往那銷金窟里送?也不怕晦氣!哈哈…”
樹梢猛地刮過一陣疾風,火把的光焰被吹得劇烈搖曳。光影晃動間,蘇塵似乎瞥見那襁褓微微動了一下,一絲暗色的水漬正從襁褓底部滲出。
“操!什么鬼東西!”一個匪徒突然怪叫起來,猛地跳開。原來是那襁褓里滲出的污穢物,不偏不倚淋濕了他同伙的靴子。幾個匪徒頓時罵罵咧咧,互相推搡埋怨起來。
趁這混亂的瞬間,蘇塵像一只貼著地皮潛行的蜥蜴,利用厚厚的腐殖層和灌木的掩護,朝著北坡更深更密的松林無聲而快速地挪動。那只冰冷的翡翠扳指硌在掌心,像一塊燒紅的烙鐵。
背后,利刃破空的銳響撕裂了夜風!
蘇塵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!他猛地抱住頭,身體蜷縮成一團,準備迎接劇痛或死亡。
“噗!噗!噗!”
三聲沉悶的、如同熟透瓜果破裂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!隨之而來的,是重物倒地的悶響!
蘇塵驚愕地睜開眼。透過灌木的縫隙,他看到剛才還在互相推搡的三個匪徒,如同被抽掉了骨頭的麻袋,軟軟地癱倒在地。每個人的喉嚨上,都深深釘入了一支細長的、尾部微微顫動的柳葉鏢!鏢柄上,赫然刻著一個極其精巧、線條扭曲如同毒蛇盤踞的詭異紋路!
這紋路…像極了去年夏天,他在村口水塘邊看到的那條毒蛇蛻下的蛇皮花紋!
篝火無人看管,引燃了旁邊的枯草,火苗迅速蔓延,發(fā)出噼啪的聲響。尸堆里傳來微弱的、如同風箱漏氣般的嗚咽。是趙家嬸子!她沾滿泥土的手指動了動,青紫的嘴唇艱難地翕動著,似乎想說什么,渙散的目光卻穿透火光和黑暗,死死地望向北坡深處。
“北…北…” 極其微弱的氣音,如同嘆息般飄散在夜風里。隨即,她頭一歪,再無聲息。
那燃燒的襁褓順著斜坡滾落,焦糊的惡臭混合著松脂的清香,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怪味,猛地鉆進蘇塵的鼻腔。
逃!必須立刻逃!
蘇塵轉身欲跑,后頸卻猛地襲來一陣難以抗拒的鈍痛!黑暗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他。
意識沉淪前最后的畫面,是某個戴著寬大斗笠、披著蓑衣的身影,如同鬼魅般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燃燒的篝火旁。那人彎腰,極其自然地撿起了地上那枚沾血的翡翠扳指。蓑衣下擺掀起的瞬間,露出半截斜插在腰帶上的劍鞘——那劍鞘上,用金絲盤繞而成的蛇形紋路,在跳動的火光下,閃爍著冰冷而妖異的光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