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粘稠的雨氣纏繞著“絕戶巷”，像一條濕透裹尸布，貼緊低矮的屋脊和凹凸的石板路。蕓兒坐在門墩上，身體殘留著昨夜焚燒假契時火焰舔舐般的熱浪，手心里卻又捏著一把被夜雨徹底浸透的寒涼。門洞開著——不再是怯懦張望的縫隙，而是如同巷子里越來越多的門一樣，帶著一種笨拙卻堅決的敞亮?？諝饫锬枪煞贌蚱ぞ硖赜械慕购哆€未散盡，混合著濕土的腥氣，鉆進每一條磚縫，鉆進每一個巷中人的鼻腔。昨夜，雷暴如神魔般以糧商“雷東家”的身份撕裂黑暗，焚毀虛假的地契；昨夜，蘇明先生冷冽的聲音在火光中鑿穿謊言；昨夜，那些平日里只敢在門縫后偷看的眼睛，開始泛出一點微弱的光。此刻，那光在蕓兒胸中跳躍，卻壓不住更深沉的憂懼——葛榮豢養(yǎng)的毒牙，隨時可能撕咬這微弱的反抗之火。
她望著陰沉的天幕，雨絲無休無止。巷口轉(zhuǎn)角處，一個陰影動了動，像污水里緩慢攪動的淤泥。蕓兒心頭一跳，下意識地攏了攏洗得發(fā)白的薄衫，指尖觸到雷暴派人悄悄送來的、縫在衣襟內(nèi)側(cè)的一小片冰涼的金屬片——一片薄如蟬翼的精鋼柳葉，邊緣淬著不易察覺的幽藍，據(jù)說是暴君親手淬煉的“警羽”?！百N身處掛好，遇險，捏碎尖角。”送來的人只冷冷交待了一句。她不知道這小小的東西如何聯(lián)系到那遠在王庭的暴君，卻本能地覺得這是暴君投下的一線冰冷的安全繩，懸在深淵之上。
她站起身，正要退回自家那間更加逼仄昏暗的小屋——
破空之聲猝然而至！
雨幕被蠻橫撕開，不是風(fēng)聲雨聲，是兩道裹著油膩蓑衣的身影，如同撲食的餓狼，帶著潮濕腐敗的腥氣，從低矮的墻頭直撲而下！目標明確，狠辣無聲！
“啊——！”蕓兒的驚呼只沖出一個氣音就被扼死在喉嚨里。一只布滿老繭的巨大手掌帶著鐵腥味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，另一條強健如鐵索般的手臂狠勒住她纖細的腰身，骨頭幾乎被擠碎的氣悶感讓她眼前發(fā)黑。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，混合著那手掌傳來的汗臭和一種屠宰場才有的濃烈牲口氣息。死亡的恐懼像冰冷的海水瞬間倒灌！另一只手已精準地探向她的胸口，不是猥褻，而是直奔那片冰涼所在——他們要的，是能聯(lián)系雷暴的警羽！葛榮的手段，越發(fā)無底線！
混亂中，一股尖銳的刺痛從指尖傳來！是她無意識攥緊的拳頭里，指甲刺破了掌心。劇痛帶來一絲詭異的清明——那個冰涼的薄片正抵在她劇烈起伏的心口！沒有機會去看清賊人的臉，只有蓑衣破洞下露出的、沾滿泥點的皂底快靴一晃而過。
雷暴！她腦中炸響這個名字。不能讓他們得逞！不能！
她用盡全身僅存的氣力，被捂住的嘴發(fā)出低沉嗚咽，左膝不顧一切地向上頂撞！撞擊的位置雖歪斜，力量也微不足道，但那猝不及防的反抗瞬間打亂了身后壯漢的節(jié)奏，捂嘴的手掌略略一松。
電光火石間，蕓兒的手指顫抖著狠狠摳進衣襟內(nèi)側(cè)，不是拔出那警羽，而是用盡殘存的力量，將冰涼的薄片尖銳的角，狠狠按在自己劇烈跳動的左胸皮肉之上！
“嗤！”
一聲輕響，如同針尖刺破了水囊。劇痛！緊接著，一股強烈到令人心臟麻痹的冰冷刺激感，從被刺破的極小創(chuàng)口猛地炸開！
“嗷——！”在她身后牢牢鉗制的壯漢猛地爆發(fā)出不似人聲的嚎叫，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燙傷的野獸！扼著她的手臂觸電般劇烈抽搐，禁錮的力量瞬間瓦解！
蕓兒摔倒在地，胸口火辣辣地疼。她抬頭——
驚人的一幕發(fā)生了！
以她摔落之處為中心，巷子兩側(cè)原本死寂、長滿綠滑苔蘚的夯土地基縫隙中，十幾道黑影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鉸鏈摩擦聲破土而出！
那是十幾條手臂粗細的黑色金屬棘藤！表面布滿倒逆的、閃爍著寒光的三棱鐵刺，尖銳的頂端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泛著幽幽藍芒，如同某種沉睡地底、被血驚醒的鋼鐵荊棘巨蛇！
這些“鐵棘蛇”凌空交織、飛旋擰結(jié)，在瞬息間構(gòu)筑成一張巨大無比、籠罩半條窄巷的死亡刺網(wǎng)！鐵刺刮過夯土墻體，火星與粉末四濺！將意圖追捕蕓兒的兩個兇徒生生阻隔在刺網(wǎng)之外！
那最先被警羽力量灼傷的漢子，整條粗壯的手臂已然扭曲成一個極其古怪的角度，青筋暴突，肌肉抽搐，皮膚呈現(xiàn)出一種不祥的焦紫色。他死死抱著廢掉的臂膀，驚駭欲絕地瞪著眼前兀然生成的鐵刺叢林，口中嗬嗬作響。
“鐵棘草！是暴君的機關(guān)！”
“快閃——??！”
另一名同伙反應(yīng)稍快卻慢了一步，試圖側(cè)身避開刺網(wǎng)包圍圈的他，半邊身子還是被一道甩過的鐵棘藤掃過！堅硬冰冷的倒刺如刮骨長刀滑過！蓑衣瞬間被撕裂成麻絮，他肩頭皮開肉綻，深可見骨，鮮血混合著雨水潑灑在污濁的地面，又被更多的雨迅速稀釋！
“賤婢！暴君的小蟲子！”受傷較輕的漢子痛極大罵，雙目赤紅地隔著扭動收縮的鐵棘刺網(wǎng)，惡毒之極地鎖定蕓兒，“葛爺要活的！你跑不了！”
劇烈的喘息帶著血腥味。蕓兒顧不上胸口的劇痛和幾乎脫力的雙腿，強烈的求生欲壓倒了一切恐懼！眼前是不斷絞殺收縮的鐵刺囚籠堵死了前巷的出路，后方是兇徒猙獰的臉和通往死胡同的墻壁！
葛榮的人！他們要的遠不止是警羽！他們想擄走她！作為引誘威脅雷暴的誘餌，或是對這些逐漸敢于敞開門的孤寡家庭的殘酷示威！
她扭頭，視線穿過冰冷的雨絲，絕望與憤怒交織的目光投向她唯一可以逃的方向——身后，那扇昨夜開始為她敞開的院門！那是隔壁陳婆婆的家門！她不能禍及婆婆！
可這個念頭剛起，一道更兇狠迅疾的黑影，如同潛伏暗處的第三頭毒蟒，帶著一陣腥風(fēng)，從陳婆婆敞開的門內(nèi)陰影中倏然撲出！狡猾的陷阱！還有第三個人！他們預(yù)判了她的退路！
前有毒刺叢林絞殺，后有兇徒堵截，側(cè)旁是虎視眈眈的廢人，路盡頭是絕望的死胡同！蕓兒的心臟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，瞬間停跳！
“別想跑——”
那黑影的速度快得非人！五指成爪，布滿污垢的指甲閃著藍瑩瑩的光，直抓蕓兒肩頭！
絕境的剎那，一股莫名的沖動驅(qū)使蕓兒沒有撲向敞開的陳婆婆家門驚擾無辜，而是用盡最后的力氣，朝自家那堵最破敗、搖搖欲墜、雨水沖刷下大片泥坯剝落的土墻撞去！這不是自尋死路，而是無數(shù)次孤獨坐在門檻上，凝視那堵因貧窮無力修補的墻壁時，一個長久縈繞心底的模糊記憶碎片被死亡的恐懼瞬間點亮！母親臨終前干枯冰涼的手指死死掐著她細小的手腕，一遍遍重復(fù)：
“囡囡…記住…怕極了…就撞‘命門’…朝墻！那墻…硬！撞破它！”
那時她太小，只道母親病糊涂了。但這句話像一把埋藏在時光泥沙下的鑰匙，被死亡的巨錘砸開！
轟??！
撞擊發(fā)生的力道遠不如預(yù)期，土墻被雨水浸透的脆弱部分竟真的破裂出一個口子，她的身體隨著崩塌的土塊一起滾入黑暗！劇痛從肩膀傳來，眼前金星亂冒?；覊m和腐朽的氣息瞬間淹沒口鼻。她落入了一小片短暫的坍塌空間，緊接著，身體被慣性帶著翻滾，跌落進一個斜向下、深不見底、充滿濃重霉味的黑暗甬道！身后，是土塊轟然蓋落，短暫隔絕了追擊的怒吼和雨聲。
冰冷、死寂，絕對的黑暗。
蕓兒蜷縮在地上，渾身散了架般疼，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被擦傷撞傷的地方。四周伸手不見五指，只有心臟擂鼓般的巨響和自己粗重壓抑的喘息在狹小空間里回蕩?？諝怅帩竦媚艿纬鏊畞?，濃烈的灰塵和一股揮之不去的舊紙張、鐵銹混合著某種草藥干枯的氣味鉆入鼻腔。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如同潮水般蔓延。
好半晌，她才摸索著爬起來，借著頂上坍塌土塊縫隙間漏下的、極其微弱的一絲天光（那光仿佛隨時會被泥土徹底掩埋），勉強看清了身處的環(huán)境。
這里是自家灶屋下方？一個極其隱蔽的夾層！
空間很小，僅容一個大人勉強站立。墻壁是夯實得非常堅固的黃土，比外面的房屋還要厚上許多，仿佛一個小小的地底堡壘。一張用粗大木頭簡單拼成的架子靠在墻角，上面覆蓋著厚厚的、積滿塵垢的灰白蛛網(wǎng)。架子下方，隨意堆放著幾只看不清面貌的藤筐。
微光下，一塊半塌陷、朽敗的木板引起了她的注意——它斜斜地從一面墻壁上耷拉下來，露出后面一個被挖空的凹洞。凹洞里，一個深灰色的布包靜靜躺在那里，在無邊死寂的塵埃中，像一個被遺忘的魂靈。布包上，用褪色的墨跡歪歪扭扭地繡著一個小小的字——“蕓”。
是娘的東西！蕓兒的心猛地揪緊，喉頭哽咽。這個名字，是她娘唯一會寫的字，總是繡在她貼身的衣物上。她幾乎是爬過去，顫抖著手，拂去布包上厚厚的灰塵，小心地解開上面系著的、已經(jīng)發(fā)黑的細麻繩。
里面的東西不多：
一個褪色嚴重、但針腳極為細密的藍色碎花布娃娃——那是她的，很小的時候縫制，她抱著睡覺，后來不知怎么就找不到了……
一本薄薄的、用粗麻線裝訂的冊子，紙質(zhì)粗糙發(fā)黃，翻開來，娟秀又帶著一絲倔強的筆跡密密麻麻記錄著一些物品：“辛丑年秋，青瓷碗一對，上陽侯府王管家遣人強取…說是為太妃壽誕‘獻禮’?！薄叭梢甓?，金鳳釵一支（娘藏了幾十年的念想），葛府管事以‘絕戶資財需清查’之名，以劣石充稅賦強行‘抵押’帶走……” 一筆筆，一件件，清晰地記錄著這些年被巧取豪奪走的家產(chǎn)。旁邊，甚至用簡陋的炭筆畫著一些被奪物件的簡圖。觸目驚心！冰冷的仇恨像一條毒蛇鉆入蕓兒心里。
然后，蕓兒的目光凝固在布包最底層的東西上。
那是一枚小小的、沉甸甸的青銅令牌，約一寸長，半指寬。令牌邊緣已被摩挲得異常圓潤光滑，泛著古老的幽光。正面中央，赫然是一個線條簡樸卻充滿力度的標志：一柄垂直向下的鐵灰色長矛，深深貫穿了一顆扭曲開裂的心臟圖案！詭異，肅殺，仿佛帶著無聲的詛咒。背面則是幾個極小的、磨損幾乎難以辨認的蝕刻古篆字——“…衛(wèi)…令…樞…”
這是什么？娘怎么會有這東西？
她的指尖被令牌邊緣未磨平的、冰冷的銳利處刮了一下，滲出細微血絲，疼得她微微一縮手。
最后，她拿起的是布包最底層、壓在令牌和記錄冊下，幾張被小心翼翼疊起的、邊緣帶著不規(guī)則撕裂痕跡的厚實桑皮紙。她將它們一層層打開——
一張是正式的公文箋！紙質(zhì)精良，邊緣鑲著一圈細密的金色蟠龍紋！抬頭處，一行朱砂書寫的大字依舊刺目：“烈陽王國戶部·絕戶清產(chǎn)令諭！”
落款印章，竟是象征王國最高權(quán)力的——雙陽繞鼎帝王印璽！
但這張令諭的下方，空白處卻寫著另外一行小字！字跡細密急促，透著一股濃烈的不甘與怨毒，像是用墨筆蘸著心頭血寫下來的旁注：
“偽詔！老賊葛榮偽造王??！先王陛下臥榻彌留豈能署此絕戶殺令？印泥未干即褪！內(nèi)侍李順親睹！此賊早與……”
后面的字被粗暴撕裂，缺失了一半！蕓兒的心提了起來。
第二張紙更顯詭異。這是一張地圖殘片，畫著一片區(qū)域復(fù)雜的建筑物，筆觸精工細致，絕非出自她娘之手。圖上有幾處關(guān)鍵的標記赫然在目：一座高塔畫著圈（旁邊蠅頭小楷：觀星塔藏庫），一條虛線從塔底蜿蜒穿出，貫通城內(nèi)幾個顯赫府邸（標記著：兵部張府、內(nèi)務(wù)監(jiān)、上陽宮東側(cè)殿），最后直指一個標著醒目朱紅色“×”的地方——圖中代表王宮深處的一個狹小角落（標注著…太妃…靜…院?）。殘圖邊緣處，用另一種暗紅顏料標注著一個名字——“明安”。這名字蕓兒毫無印象。地圖最下方有一行被雨水浸染過，模糊卻依舊能辨認的批注，是她母親那熟悉的娟秀中帶著執(zhí)拗的筆跡：
“吾女親啟。此密道圖關(guān)乎弒君大案真跡下落。見之日毀之！若遇萬難，持青銅令尋‘灰燼’，或可搏一線生機？吾……悔……”
“灰燼”？弒君大案？青銅令……“明安”……太妃靜院……悔？悔什么？母親隱藏的秘密如同黑暗本身，沉重得讓蕓兒幾乎喘不過氣。
第三張紙很小，像是從某本巨大賬簿上撕下的扉頁一角。抬頭是一行模糊但氣勢洶洶的朱紅大字——“…葛氏絕戶入項總錄…密檔一…”，后面殘缺不見。紙張最中間，僅剩下了兩行觸目驚心的并列數(shù)字：
“壬寅年臘月：王都絕戶清理三十七戶…應(yīng)納黃金：三千七百兩”
“王帳實入黃金：八百兩”
兩行數(shù)字下，有一行幾乎無法辨認的字壓著，如同黑暗中游魂的囈語：“上陽宮靜安齋…貢儀…三百兩…” “內(nèi)侍監(jiān)總管…分潤…”
蕓兒拿著這張冰冷的紙，感覺那上面的數(shù)字變成了噬人的怪獸，啃咬著她幾乎停跳的心臟。那些冰冷的黃金數(shù)目后面，是多少像她一樣的絕戶家庭在恐懼哀嚎中被敲骨吸髓、家破人亡？王帳？王室??？貢儀？內(nèi)侍分潤？葛榮的手，竟早已探進了王宮深處！這絕戶財?shù)奶咸炖妫欢嗌購堌澙返淖焖撼斗质?！那所謂“應(yīng)納”與“實入”中間巨大的鴻溝，流滿了她父母和無數(shù)孤寡的鮮血！母親那句未盡的“悔”……悔嫁入蕓家？悔知曉這個足以帶來滅頂之災(zāi)的秘密？還是悔未能阻止這一切？
真相的碎片冰冷刺骨，比剛才地表的雨水更砭入骨髓。葛榮，絕戶會，竟只是冰山浮凸于水面的猙獰一角！其根系早已如同劇毒藤蔓，深深扎根在這個王國腐爛的肌體之中！連那至高無上的金印王璽……竟也可能是偽造之物？！母親記錄的……可是弒君！她的出身……她守著這個秘密在“絕戶巷”卑微地掙扎至死……
就在這死寂的、真相如萬鈞重錘砸落心頭的時刻，一絲極其輕微、幾乎可被忽略的聲音，穿透了厚厚土層和坍塌土塊的阻隔，滲了下來！
嘶……嘶……
像是什么沉重的、濕滑的東西，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游弋摩擦……
蕓兒全身的汗毛在瞬間炸開！所有的思考被凍結(jié)！她猛地屏住呼吸，身體僵硬地貼在冰冷潮濕的土壁上，眼睛驚恐地瞪向黑暗中那聲音傳來的方向——就在這狹窄暗格的另一側(cè)，一個被巨大藤筐半掩著的、不知通往何處的狹小拱形洞口！
微光無法照亮洞口內(nèi)部，那里是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淵。
嘶……嘶……
聲音更近了！
還伴隨著一種濕噠噠的、液體滴落的黏膩聲響——滴…答……
在絕對的寂靜中被無限放大！蕓兒的心臟瘋狂地撞擊著胸腔，幾乎要破體而出！她想起了幼時鄰家阿伯醉酒講過的駭人傳說：“絕戶魂化泥蛇，索絕戶命……”
恐懼如同無數(shù)冰冷的蟲蟻順著脊柱向上爬！她絕望地環(huán)顧四周，試圖抓取任何可以自衛(wèi)的東西。指尖碰到冰冷沉重的青銅令牌，她像溺水者抱住浮木般死死攥緊令牌未磨平的那一點銳角，尖銳的棱角刺痛掌心，換來一絲殘忍的清醒。另一只手捏緊了那張沾滿污漬和血痕的“入項總錄”殘頁——這張紙，比刀更利！
黑暗中，兩個小小的、暗黃色的冰冷光點，在藤筐陰影下的洞口深處亮起！
如同幽冥里點燃的鬼火！直勾勾地朝著蕓兒所在的位置！
陰濕的死氣混合著一種奇異的、濃烈的腥甜氣息，隨著那嘶嘶聲猛然撲來！
是蛇！一條劇毒的看守之蛇？！蕓兒腦中電光一閃，母親“撞命門”的訣竅，那“硬”墻的掩護……還有這令牌、密函、地圖……這里并非臨時挖掘的藏匿地，這暗格，或許本就是某個古老通道的一部分！而守衛(wèi)它的……是……
巨大的恐懼攫取了她的呼吸，全身血液都流空了般冰冷！那兩點幽冥般的蛇瞳已經(jīng)鎖定了她！
就在冰冷的絕望要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