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更的梆子聲剛過,蘇錦瑟就聽見窗欞傳來三聲輕叩。她將《金剛經(jīng)》藏入袖中,輕輕推開窗戶。月光下,蕭煜一身夜行衣,哪有半分病容?
"跟我來。"他聲音低沉,遞過一塊黑紗,"蒙上眼。"
蘇錦瑟后退半步:"殿下這是..."
"不信我?"蕭煜突然咳嗽起來,聲音卻帶著笑意,"那換個方式。"他彈指打滅燭火,在黑暗中準(zhǔn)確扣住她手腕,"現(xiàn)在你看不見,總該聽話了?"
他的手掌溫暖干燥,虎口有層薄繭——是常年練劍的痕跡。蘇錦瑟任由他帶著穿廊過院,心中默記步數(shù)和轉(zhuǎn)向。約莫一刻鐘后,蕭煜停下腳步。
"到了。"他解開黑紗。
眼前是間簡陋的佛堂,供桌上擺著盞長明燈。燈光映照下,墻上掛著幅女子畫像——畫中人與蘇錦瑟有七分相似,落款是「慕雪繪于承平十二年」。
"孝賢皇后,"蕭煜輕聲道,"也是你姑姑。"
佛龕后轉(zhuǎn)出個老太監(jiān),正是白日里戴銅耳環(huán)那位。他顫巍巍捧出個鐵匣:"殿下,老奴守了二十年..."
蕭煜開匣取出一本冊子:"江南織造局賬冊。"他翻開某頁指給蘇錦瑟看,"這里記載傅家通過你父親管轄的碼頭走私生鐵給北狄,但簽字畫押的是你叔父蘇明德的筆跡。"
蘇錦瑟渾身發(fā)冷。叔父早逝,父親從未提過他與傅家有牽連。
"更精彩的在后面。"蕭煜又翻幾頁,"看這個'臘月初七'的記錄。"
那是筆五千兩白銀的支出,用途寫著"宮中打點(diǎn)",經(jīng)手人簽名卻是"林遠(yuǎn)"——靜嬪的父親!
"不可能!"蘇錦瑟脫口而出,"林大人是清官..."
"清官?"蕭煜冷笑,"他收了傅家的錢,把親生女兒送進(jìn)宮當(dāng)眼線。靜嬪接近你,本就是傅貴妃的安排。"
佛堂外突然傳來鳥鳴聲,三長兩短。老太監(jiān)臉色大變:"皇城司的人來了!"
蕭煜迅速將賬冊塞給蘇錦瑟:"藏好!"他轉(zhuǎn)向老太監(jiān),"帶她走密道。"
"殿下呢?"
蕭煜突然劇烈咳嗽起來,整個人搖搖欲墜:"我...咳咳...自然是...病發(fā)..."話音未落,他已從后窗翻出。
老太監(jiān)拽開供桌下的石板:"姑娘快走!記住,七日后子時,御藥房!"
密道潮濕陰暗。蘇錦瑟剛爬出出口,就聽見佛堂方向傳來打斗聲。她咬牙奔向浣衣局,卻在拐角撞上幾個值夜的宮女。
"聽說了嗎?七殿下又吐血了..."
"太醫(yī)院說活不過今年冬天..."
"可憐見的,生母早逝又不得寵..."
宮女們的閑談飄進(jìn)耳朵。蘇錦瑟低頭快步走過,心中卻掀起驚濤——蕭煜的"病"分明是裝的!他能在皇城司眼皮底下建立情報(bào)網(wǎng),這份心機(jī)手段,哪像個將死之人?
回到住處,蘇錦瑟剛藏好賬冊,房門就被敲響。門外站著尚宮局的劉司正,身后跟著兩個嬤嬤。
"殿下病重,"劉司正冷著臉,"說是與你見面后突然吐血。貴妃娘娘要問話。"
刑堂陰冷潮濕。傅貴妃高坐上首,指尖把玩著一根銀針——正是李嬤嬤留給蘇錦瑟的那根!
"這針上的毒,與靜嬪所中一模一樣。"傅貴妃輕笑,"你說巧不巧?"
蘇錦瑟伏地不語。針早被蕭煜調(diào)包,此刻她袖中那根是安全的。但傅貴妃接下來的話讓她如墜冰窟:
"本宮查過了,柳阿繡這個身份是假的。"傅貴妃的護(hù)甲劃過她臉頰,"你究竟是誰?"
"娘娘明鑒!"蘇錦瑟佯裝惶恐,"奴婢確實(shí)是..."
"報(bào)!"一個太監(jiān)慌張闖入,"七殿下嘔血不止,太醫(yī)說...說怕是熬不過今晚了!"
傅貴妃臉色驟變:"擺駕長春宮!"她臨走前狠狠瞪了蘇錦瑟一眼,"把這賤婢關(guān)進(jìn)水牢!"
水牢齊腰深的污水里泡著老鼠。蘇錦瑟蜷縮在角落,忽然摸到墻上刻著個符號:銅錢圖案,邊緣有個缺口——是蕭煜的標(biāo)記!符號下方還有行小字:「水退見路」。
子夜時分,水位果然開始下降。露出地面的墻上現(xiàn)出個箭頭,指向一塊松動的磚石。蘇錦瑟撬開磚,里面是節(jié)竹筒,裝著張字條:
「病是假,計(jì)是真。
三日后,御花園。
——銅錢為證」
字跡與父親如出一轍。蘇錦瑟突然想起,父親生前最得意的弟子,似乎姓...蕭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