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勝營彌漫著草藥與汗水混合的獨特氣味,那是從生死線上掙扎回來的印記。兩百多名傷兵大多已能活動筋骨,唯獨那些重傷號躺臥的地方,空出了十幾個鋪位——亂世里,人命如草,熬不過去便是黃土一抔。
陸沉的目光掃過營房,最終落在兩個幾乎被軍醫(yī)判了死刑,卻奇跡般挺過來的漢子身上。
左邊鋪位,唐龍靠著土墻坐著,一只空洞的眼窩用塊粗糙的黑布蒙著,另一只眼卻精光四射,透著股不認命的狠勁。右邊,胡一刀半躺著,臉色還有些蠟黃,卻已能自己捧著粗陶碗喝粥。他肚子上那道差點要了他命的刀口被仔細縫合,像個猙獰的蜈蚣趴在那里。這漢子本是個殺豬的屠夫,鄉(xiāng)親們夸他宰豬利落,就給他取了個綽號“胡一刀”。陸沉初聽這諢號,又見他正好肚子上挨了一刀,陸沉想到了前世看過一本武俠小說,里面就有個叫“胡一刀”的,那可是一個武林高手。想到這里,陸沉差點笑出聲來。而再看“胡一刀”時,發(fā)現(xiàn)他身上多了幾分江湖草莽的彪悍氣。
此刻,唐龍那只完好的獨眼緊緊追隨著陸沉的身影,聲音嘶啞卻帶著斬釘截鐵的力道:“校尉!俺這條命,在別的營,早被‘補刀隊’送走了!是您下令抬回來的,是您請的桓神醫(yī)妙手回春!從今往后,俺唐龍這條命,就是您的了!水里火里,皺一下眉頭,您就把俺剩下這只眼也剜了去!”
“不錯!不錯!”旁邊的胡一刀用力點頭,牽動傷口讓他咧了咧嘴,眼神卻同樣熾熱,“要不是校尉您,俺這肚腸子流了一地的腌臜貨,早就喂了野狗!往后誰要是敢對您有半分不敬,俺胡一刀認得他,俺手里的刀,可認不得他!”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,那里還空著。
陸沉看著這兩個從閻王爺手里硬搶回來的硬骨頭,心頭暢快,大笑起來:“好!有這份心氣就好!等你們傷好利索了,別在傷兵營里窩著,都來給我當(dāng)親兵!”這等鬼門關(guān)前走一遭還能活蹦亂跳的狠人,天生就該是他的近衛(wèi)盾牌。
兩人聞言,狂喜瞬間沖散了臉上的病容。唐龍掙扎著就要下地行禮,胡一刀也強撐著要坐直。陸沉連忙按住他們:“急什么?先把身子骨給我養(yǎng)瓷實了!”話雖如此,這兩人的親兵身份,從這一刻起,在常勝營里算是板上釘釘了。
營里的整編已塵埃落定。滿打滿算,能站著的只剩三百出頭。絡(luò)腮胡子王啟年笑得見牙不見眼,他那左哨獨占鰲頭,足足分走了一百六十多條漢子。他這邊歡喜了,自然有人愁。
姜奎看著自己手下稀稀拉拉不到五十人,一張臉拉得老長,仿佛誰欠了他幾百貫錢。馮國更慘,手下只有三十來個還能喘氣的精悍士卒,加上營里僅存的十匹戰(zhàn)馬,勉強湊了個“夜不收”的架子,臉上更是陰云密布,寫滿了“憋屈”二字。
陸沉踱步過來,目光如刀,先剮在姜奎臉上:“姜奎!哭喪個臉給誰看?嫌人少?你要這么多人干什么?你是干什么的?騎兵!睜開你的眼看看,我們營里現(xiàn)在有幾匹戰(zhàn)馬?撥給你的這五十人,都是騎過馬、控得住韁繩的老手!那些連馬背都爬不上去的步卒給你,你是打算把他們捆在馬背上當(dāng)累贅嗎?等日后有了戰(zhàn)馬,你還怕沒人?”
一頓訓(xùn)斥,噎得姜奎脖子都粗了,卻不敢反駁。陸沉又轉(zhuǎn)向馮國,語氣更重:“還有你,馮國!掛著臉給誰看?嫌三十個人少?睜開你的狗眼瞧瞧!你手里這三十個,是整個常勝營左翼里最拔尖的!上馬能沖陣,下馬能搏命!老子把全營僅有的十匹戰(zhàn)馬都塞給你了,老子堂堂振武校尉,現(xiàn)在出門想用匹馬,還得跟你馮大爺打商量!你手里攥著的是夜不收!是營里的眼睛,是探出去的爪子!懂不懂?!”
劈頭蓋臉一頓訓(xùn),把兩人那點委屈和不忿砸得煙消云散,只剩下被點破關(guān)鍵后的些許赧然和重新燃起的凝重。陸沉順勢又給他們畫了張“來日馬壯兵強、縱橫馳騁”的大餅,見兩人眼神重新亮起,這才不再理會。眼下能指望的硬骨頭,還是王啟年手里那二百來號人。
王啟年的得意只維持了不到一天,就徹底抓瞎了。他以為的練兵,是讓兒郎們耍石鎖、練刀法、習(xí)槍術(shù),把個人武藝練得虎虎生風(fēng)??申懗列N镜牡谝坏烂睿瑓s是練隊列!
校場上,二百來人被喝令著排成歪歪扭扭的幾列。陸沉的要求很簡單,卻又讓這些廝殺漢覺得荒謬無比:站直!站齊!分清左右前后!
“向左——轉(zhuǎn)!”
“向右——轉(zhuǎn)!”
“向后——轉(zhuǎn)!”
口令聲在空曠的校場上回蕩。這些習(xí)慣了憑血勇之氣沖殺的大兵們何曾受過這個?口令一下,頓時亂成一鍋粥。有人左腳絆右腳摔個狗啃泥,有人轉(zhuǎn)錯了方向跟對面的人撞個滿懷,還有人轉(zhuǎn)著轉(zhuǎn)著把自己轉(zhuǎn)懵了,傻愣在原地。整個隊伍像被頑童踢了一腳的蟻窩,混亂不堪。
王啟年看得心頭火起,又急又臊,沖到陸沉面前,揮舞著粗壯的胳膊,絡(luò)腮胡子都氣得翹了起來:“校尉!當(dāng)兵的練這勞什子干什么?!站得再整齊,敵人一刀砍過來,能當(dāng)飯吃?能擋刀子?咱們又不是給皇帝老子站班唱名的儀仗隊!咱們是要上陣殺敵的!得練功夫!真功夫啊!”他幾乎是在吼,唾沫星子都濺到了陸沉臉上。
陸沉眼皮都沒抬一下,從牙縫里輕輕擠出一個字:“屁!”懶得跟這莽夫解釋冷兵器時代戰(zhàn)場上,千百桿長槍戳刺、千百柄大刀揮砍時,紀(jì)律和陣列比個人武勇重要百倍的道理。解釋也是對牛彈琴。
他直接解下腰間的馬鞭,提在手里,親自下場。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混亂的隊伍,看到哪個肩膀塌了、腰松了,或者站歪了,“啪”的一聲脆響,鞭梢便毫不留情地抽在那人背上或腿上。
“站直!挺胸!收腹!目視前方!不想挨鞭子的,就給老子站出個人樣來!”
士兵們起初還有些不服,覺得這校尉是瞎折騰。可當(dāng)陸沉的鞭子帶著破空聲,狠狠抽在試圖求情、同樣站得松松垮垮的哨長王啟年背上,連抽兩下,留下兩道清晰的紅痕時,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。連新晉的云麾校尉王啟年都照抽不誤!校尉是玩真的!
校場另一角,姜奎帶著他那五十來人,勉強排了個方陣,雖然也歪歪扭扭,但好歹有點模樣,正學(xué)著站隊列。馮國則輕松多了,帶著他那三十個夜不收精銳,在角落的空地上練拳腳功夫,你來我往,呼喝有聲,拳風(fēng)腿影頗有章法。他們不時瞥向這邊塵土飛揚、鞭聲不斷的隊列方陣,眼神里滿是同情——替王啟年和他手下那幫倒霉蛋捏把汗。
整整十天!枯燥、疲憊,伴隨著鞭子抽在皮肉上的脆響,成了常勝營左哨士兵們最深刻的記憶。從最初的東倒西歪、暈頭轉(zhuǎn)向,到如今一聲令下,雖不能說整齊劃一、如臂使指,但至少能迅速做出反應(yīng),橫看豎看都勉強有了個方陣的雛形。
陸沉提著鞭子站在場邊,看著士兵們雖然滿臉汗水,眼神疲憊,但口令一下,動作已經(jīng)能連貫起來,混亂碰撞大大減少,緊繃的嘴角終于露出一絲極淡的滿意。唐龍和胡一刀的傷也好了七八成,雖然還不能劇烈拼殺,但提著鞭子跟在陸沉身后,看到誰動作慢了、轉(zhuǎn)錯了,便狐假虎威地上去抽一鞭子,已是綽綽有余。兩人一個獨眼兇光四射,一個臉上橫肉抖動,儼然成了校尉麾下的哼哈二將。
這種純粹磨礪筋骨、消磨意志的隊列操練,比他們過去在軍中打熬力氣、練習(xí)刀槍要累上數(shù)倍。每天收操的號角一響,這些筋疲力盡的漢子們幾乎是拖著腿挪回營房,胡亂扒拉完粗糙的飯食,便像死狗一樣癱倒在鋪位上,沉重的鼾聲此起彼伏,匯聚成一片震耳欲聾的雷霆,仿佛要把營房的頂棚掀開。輪到陸沉睡不著了,他披衣走出營帳,望著滿天星斗,聽著這震天的鼾聲,眉頭微蹙,心頭卻盤算著下一步。
一個月后,當(dāng)王啟年手下的士兵們聽到“立正”、“稍息”、“向左轉(zhuǎn)”等口令,已經(jīng)能下意識地、比較整齊地做出動作時,陸沉終于叫停了隊列訓(xùn)練。
校場點兵臺上,陸沉看著臺下雖顯疲憊但眼神已帶上幾分銳利和服從的士兵,對身旁的王啟年和剛剛被叫過來的姜奎說道:“嗯,總算有點兵的樣子了。從今天起,王啟年,姜奎,你們各自從手下選出伙長,由伙長帶隊練習(xí)基本隊列。你們倆,負責(zé)監(jiān)工?!?/p>
王啟年聞言,如蒙大赦,感覺這苦日子終于熬到頭了,臉上剛露出點輕松,就聽陸沉話鋒一轉(zhuǎn):“現(xiàn)在,可以持械練習(xí)了。”
“持械?”王啟年心里咯噔一下,一個月鞭子挨出來的經(jīng)驗告訴他,這位校尉大人絕不會輕易放過他們。他小心翼翼,陪著萬分小心地問道:“大人…那…那我們練什么?”聲音都放輕了,生怕又觸發(fā)了什么意想不到的“妖蛾子”。
陸沉沒看他,目光掃過士兵們手中五花八門的兵器,隨口問道:“營里現(xiàn)在最多的武器是什么?”
“回大人,最多的是長槍,便宜、好造。其次就是腰刀了?!蓖鯁⒛贲s緊回答。
“好?!标懗咙c頭,語氣平淡,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,“那就簡單。槍兵,只練一招:刺!刀兵,也只練一招:劈!”
“???”王啟年和姜奎同時失聲,兩人大眼瞪小眼,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難以置信的錯愕。只練一招?刺?劈?這跟莊稼漢拿著燒火棍亂捅、拿著柴刀瞎砍有什么區(qū)別?上了戰(zhàn)場,這能頂用?
“對!就是刺!就是劈!”陸沉斬釘截鐵地重復(fù),目光銳利地掃過兩人,“不過,練的時候,隊列要齊!刺要同時刺,劈要同時劈!動作要一致,陣型不能亂!明白嗎?”
“明白…”王啟年和姜奎有氣無力地應(yīng)道,心頭一片冰涼。本以為脫離了站隊列的苦海,沒想到前面是更深的深淵!空著手保持隊形整齊都練了整整一個月,現(xiàn)在手里拿著長槍大刀,還要整齊劃一地只做刺和劈這兩個動作?這難度…王啟年感覺自己的絡(luò)腮胡子都要愁白了。
陸沉看著兩人苦瓜似的臉,正要再訓(xùn)斥幾句,目光掃過旁邊一直沉默的馮國,腦中靈光一閃,忽然問道:“對了,你們?nèi)齻€,識字嗎?”
這問題來得突兀,王啟年、姜奎、馮國三人頓時像被掐住了脖子,臉“騰”地一下全紅了。王啟年最是光棍,脖子一梗,粗聲粗氣地嚷道:“大人!字認識俺,俺可不認識它!它長得跟鬼畫符似的,俺看著就眼暈!”他理直氣壯,仿佛不識字是件頂光榮的事。
姜奎略顯尷尬地搓了搓手:“大人…我…我只勉強認得自己名字咋寫…”
馮國則期期艾艾,猶豫了一下才低聲道:“大人…小的…小的以前干那沒本錢買賣的時候,綁過一個窮酸秀才。那秀才為了保命,教了小的幾十個常用的字…像什么‘山’、‘路’、‘銀’、‘錢’…還有…還有‘殺’…”說到后面,聲音更低了。
陸沉看著自己手下這三位“得力干將”,一個文盲,一個半文盲,一個綁票出身的識字土匪,只覺得額角青筋突突直跳。他用力揉了揉太陽穴,指著三人,語氣不容置疑:“聽著!你們?nèi)齻€,白天給老子把兵練好!晚上,戌時正,都給我滾到中軍帳來!老子教你們認字!”
“大人!”三人幾乎同時驚叫起來,仿佛聽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命令。王啟年嗓門最大:“大人!咱們當(dāng)兵吃糧,刀頭舔血,認字干什么呀?認得刀槍,認得敵人不就夠了嗎?”
“三個白癡!”陸沉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,指著他們的鼻子,“以前你們是大頭兵,大字不識一個,只管聽令往前沖殺,死也死得糊涂!但現(xiàn)在呢?你們是軍官!哨長!夜不收頭子!跟著我陸沉,以后說不定還要當(dāng)將軍、做統(tǒng)帥!要是連個字都不認識,老子給你們下軍令怎么辦?畫小人兒嗎?寫鬼畫符給你們猜嗎?”
王啟年被“將軍”二字砸得有點懵,下意識地撓了撓他那滿是胡茬的下巴,嘿嘿干笑了兩聲:“當(dāng)將軍?大人,俺…俺可從來沒想過這美事…”
“沒出息!”陸沉恨鐵不成鋼,順手一巴掌拍在他那硬邦邦的頭盔上,發(fā)出“哐”的一聲脆響,“王胡子!人活著,得有點念想!有點奔頭!懂不懂?要有理想!”
姜奎站在一旁,眉頭微鎖,眼神閃爍,似乎被“將軍”和“理想”這兩個詞觸動了心底深處某個從未敢想的角落,陷入了沉思。而馮國,這個當(dāng)過綁匪的夜不收頭子,眼中卻瞬間爆發(fā)出驚人的亮光,呼吸都急促了幾分,喃喃道:“將軍…我…我馮國…也能當(dāng)將軍?”那聲音里,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渴望和一絲被點燃的野望。
夕陽的金輝潑灑在校場上,給士兵們汗?jié)竦募贡场㈤W著寒光的槍尖刀鋒都鍍上了一層暖色。鞭子破空的脆響、槍桿刺出帶起的風(fēng)聲、腰刀劈砍時低沉的呼喝,還有伙長們嘶啞的口令,交織成常勝營此刻獨特的韻律。
陸沉站在點兵臺上,目光沉靜地掃過臺下。王啟年正扯著破鑼嗓子,唾沫橫飛地喝罵一個刺槍動作走形的士兵,絡(luò)腮胡子氣得一抖一抖。姜奎則在另一邊,一絲不茍地調(diào)整著刀兵方陣的隊形,力求每一次劈砍都整齊劃一,眉頭緊鎖,顯出異樣的認真。馮國和他的夜不收們在角落進行著更復(fù)雜的搏殺訓(xùn)練,動作狠辣迅捷。
他的視線最終落在校場邊緣。唐龍腰桿筆直地佇立著,僅剩的那只獨眼銳利如鷹,警惕地掃視著四周,手始終按在腰間的刀柄上,如同一尊沉默的鐵塔。他旁邊,胡一刀則抱著膀子,肚子上的傷疤在動作間若隱若現(xiàn),臉上橫肉放松,眼神卻同樣警惕,像一頭看似慵懶實則隨時能暴起噬人的猛獸。這兩人,如同最忠誠的獒犬,守住了通往陸沉的道路。
“將軍…”陸沉無聲地咀嚼著這個詞,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。理想?那太遙遠了。此刻他腳下的路,是用鞭子、汗水、以及這些粗糲漢子的血肉筋骨一寸寸鋪就的。這第一步,是把這群散兵游勇,鍛造成令行禁止的鐵塊。第二步,是讓王胡子、姜奎、馮國這些腦袋里只裝著砍殺的莽夫,開始學(xué)會思考,哪怕是從認字開始。
夜風(fēng)漸起,帶著塞外的涼意,吹散了白日操練的燥熱。中軍帳里,一盞油燈如豆,映照著幾張愁眉苦臉的面孔。王啟年對著攤開的粗紙,上面是陸沉用木炭寫下的幾個大字“兵”、“卒”、“令”、“行”,他感覺自己的頭比挨了十鞭子還疼,五官幾乎要皺成一團。姜奎則伸出粗糙的手指,小心翼翼地、一筆一劃地描摹著“姜奎”二字,神情專注得像在雕刻最精密的機括。馮國磕磕絆絆地念著:“…兵者…詭…詭道也…嗯…詭道…”他努力回憶著那秀才教的讀音,額頭上冒出了細汗。
陸沉坐在案后,看著燈下這三個被“將軍”夢想和現(xiàn)實“大字”折磨得痛苦不堪的屬下,聽著帳外士兵們震天的鼾聲,眼神卻越過跳動的燈火,投向了帳外沉沉的黑暗。
路還很長。練兵、識字,只是開始。這亂世的風(fēng),正越刮越緊。他需要一支真正的鐵軍,一支由鋼鐵紀(jì)律鑄就、由識字軍官統(tǒng)領(lǐng)的鐵軍,才能在這即將到來的滔天巨浪中,搏殺出一片天地。
他拿起案上的粗陶碗,將里面渾濁的涼水一飲而盡。水很涼,卻澆不滅他胸中那團名為“野心”的火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