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仁宮的窗欞上爬滿了牽?；ǎ犀摤摰幕ò晟线€沾著晨露，映得沈知意手里的碎瓷片越發(fā)透亮。金粉在陽光下泛著細(xì)閃，和狐貍令牌上的金漆比對，紋路竟如出一轍，像用同一錠金子磨的粉。
“姐姐，這‘狐’字會不會是指狐貍令牌？” 小蓮把拼好的玉佩往桌上推了推，“龍裔” 二字在晨光里泛著溫潤的光，邊緣的缺口恰好能卡住那枚銀簪。
沈知意沒說話，指尖在瓷片上的 “狐” 字繞圈。秦相的兒子若真混進(jìn)了宮，會藏在什么地方？御膳房？浣衣局？還是…… 她突然想起繡蓮花太監(jiān)被押走時的眼神，那絕非普通階下囚的怨毒，倒像在傳遞某種信號。
“小李子還沒回來嗎？” 她往院外瞟了瞟，墻角的老槐樹影影綽綽，“信使” 蹲在枝頭梳理羽毛，翅膀下的金屬光澤時隱時現(xiàn)。
話音剛落，就見小李子跌跌撞撞地跑進(jìn)來，懷里抱著塊青磚，額頭上沾著灰，活像從廢墟里滾了一圈?！罢抑?！” 他把磚往桌上一放，磚面的蓮花紋清晰可見，中心的 “安” 字被摩挲得發(fā)亮，“這磚下壓著個油布包，裹著半塊熔了的金疙瘩！”
沈知意展開油布，里面果然是塊不規(guī)則的金塊，邊緣還留著步搖的殘痕。她突然想起第 11 章的計劃 —— 把金步搖熔成鐲子，心里的疑團(tuán)豁然開朗：“這是瘸腿公公熔的！他怕金步搖落入壞人手里，先熔了半塊藏起來?！?/p>
小蓮?fù)蝗恢钢饓K內(nèi)側(cè)：“這里有字！” 三人湊近一看，上面刻著個極小的 “銀” 字，筆畫歪歪扭扭，像是用釘子刻的。
“銀匠！” 沈知意和小李子異口同聲。第 11 章里幫她熔步搖的銀匠，定和這事脫不了干系。
正說著，院外傳來太監(jiān)的唱喏：“皇上駕到 ——”
沈知意慌忙把金塊塞進(jìn)妝奩底層，用胭脂盒壓住?；实圩哌M(jìn)來時，正看見小蓮在收玉佩，小李子往袖管里藏油布，三人臉上都帶著慌色，像偷食的貓兒被抓了現(xiàn)行。
“在藏什么好東西？” 皇帝的目光掃過桌面，落在那枚銀簪上，“這簪子倒是別致?！?/p>
“是…… 是先皇后的舊物?！?沈知意的指尖有些發(fā)顫，生怕他追問金塊的事。
皇帝拿起銀簪端詳片刻，突然笑了：“你母親的手藝倒是沒丟?！?他把簪子放回桌上，“御膳房新來了個廚子，做的醬肘子不錯，要不要嘗嘗？”
沈知意心里一緊，這廚子來得也太巧了。她順著皇帝的話往下接：“好啊，只是臣妾最近總做噩夢，聽說金子能安神，正想找個銀匠打副鐲子?！?/p>
皇帝的眼底閃過絲笑意：“巧了，朕知道個手藝好的，就在西城的銀鋪，叫‘金福銀樓’。” 他頓了頓，添了句，“那掌柜的是瘸腿公公的遠(yuǎn)房表親，靠得住?！?/p>
這話像塊石頭投入湖心，沈知意瞬間明白了 —— 皇帝早就知道金塊的事，還在暗中給她指路子。她福了福身：“謝皇上恩典，臣妾這就去看看?！?/p>
出了景仁宮，沈知意讓小蓮和小李子去御膳房盯著新來的廚子，自己則揣著金塊往西城走。路過冷宮時，見劉三正蹲在糞桶旁哭喪著臉，手里的刷子掉在地上，沾了滿地黃泥。
“沈常在！” 他看見沈知意，突然撲過來抓住轎簾，“奴才知道錯了！那金步搖……” 話沒說完就被侍衛(wèi)拉開，嘴里還喊著，“銀鋪的后門有密道……”
沈知意的心跳漏了一拍，果然和銀鋪有關(guān)！她示意轎夫加快速度，心里卻盤算著，這劉三雖是個墻頭草，倒也說了句有用的話。
“金福銀樓” 的門臉不大，黑漆門板上掛著塊褪色的招牌，角落里刻著只小狐貍，尾巴卷成個圈。沈知意剛進(jìn)門，就見個穿藍(lán)布褂子的掌柜迎上來，山羊胡上沾著金粉，眼睛瞇成條縫：“客官打些什么？”
“打副鐲子?！?沈知意把金塊放在柜臺上，“要實心的，越沉越好。”
掌柜的目光在金塊上一掃，突然壓低聲音：“這金疙瘩的火候，像是宮里的手藝。” 他的指尖在柜臺上敲了敲，三長兩短，正是瘸腿公公的暗號！
沈知意的心臟猛地一跳，剛要說話，就見掌柜的往內(nèi)屋指了指：“里面請，挑個款式?！?/p>
內(nèi)屋的墻上掛著各式各樣的銀器，角落里卻藏著幅畫，畫的是片蓮花池，和冷宮里的井一模一樣。掌柜的取下畫，后面露出個暗格，里面擺著本賬簿，和沈知意從梳妝臺找到的那本是同一人所寫。
“瘸腿公公是我表哥?！?掌柜的翻開賬簿，指著其中一頁，“他讓我盯著秦相的人，這是他們的交易記錄?！?上面記著某年某月，秦相派人來熔過塊金器，形狀和步搖吻合。
沈知意突然想起第 11 章里，熔爐底的 “咔嗒” 聲，忙問：“你那熔爐底下是不是有機(jī)關(guān)？”
掌柜的眼睛亮了：“你發(fā)現(xiàn)了？那是表哥挖的密道，通往后街的藥鋪?！?他往窗外看了看，“只是三天前，藥鋪突然換了掌柜，還多了幾個面生的伙計，看著像宮里的侍衛(wèi)?！?/p>
沈知意心里的警鈴驟然響起。三天前正是秦相被抓的時候，是誰在這時候接管藥鋪？她剛要追問，就聽見鋪外傳來喧嘩，是幾個穿灰布褂子的人在砸門，嘴里喊著：“搜！仔細(xì)搜！秦相的余黨肯定藏在這兒！”
掌柜的臉色一變，忙把賬簿塞進(jìn)暗格：“是秦才人的娘家兵！快從密道走！”
沈知意跟著他鉆進(jìn)熔爐下的密道，通道狹窄得只能容一人爬行。爬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，頭頂傳來木板的響動，掌柜的示意她停下：“上面就是藥鋪的后院，小心點?！?/p>
兩人掀開木板探出頭，果然見幾個壯漢在院子里翻箱倒柜，領(lǐng)頭的正是秦才人的哥哥，腰間掛著塊玉佩，和繡蓮花太監(jiān)的那半塊一模一樣！
“他們在找什么？” 沈知意壓低聲音，指尖攥著那半塊金疙瘩，手心全是汗。
“定是找這個?！?掌柜的從懷里摸出個油紙包，里面是枚銅制鑰匙，上面刻著狐貍頭，“這是開先皇后寶庫的鑰匙，表哥臨終前托付給我的?！?/p>
突然，院外傳來馬蹄聲，是御林軍來了！秦才人的哥哥慌忙指揮手下：“快把東西藏起來！藏到……” 話沒說完就被御林軍制服，嘴里還喊著，“金步搖的另一半在……”
沈知意趁機(jī)和掌柜的溜出密道，往皇宮的方向跑。路過銀鋪時，見里面已經(jīng)被翻得亂七八糟，柜臺上的金塊不翼而飛，想來是被秦才人的人搜走了。
“這鑰匙怎么辦？” 沈知意把鑰匙往掌柜的手里塞，“太危險了。”
掌柜的卻把鑰匙推回來：“表哥說，只有‘安’字能開那寶庫。” 他指了指沈知意的發(fā)髻，“你頭上的銀簪，就是鑰匙的另一半?！?/p>
沈知意這才發(fā)現(xiàn)，銀簪的簪頭能擰開，里面藏著個極小的蓮花形鑰匙，正好能插進(jìn)銅鑰匙的凹槽。她心里的疑團(tuán)終于解開，原來先皇后的遺物，需要銀簪、鑰匙、金步搖三樣合在一起才能打開。
回到景仁宮時，天已經(jīng)擦黑。小蓮和小李子正急得團(tuán)團(tuán)轉(zhuǎn)，見她回來，忙迎上去：“姐姐你可回來了！新來的廚子是劉三假扮的，他說有東西要給你！”
沈知意跟著他們往廚房走，見劉三正蹲在灶膛前，手里拿著個油布包，見她進(jìn)來，慌忙塞給她：“這是從秦才人的親信身上搜的，上面還沾著你的金步搖碎片！”
展開一看，是塊繡著狐貍的帕子，上面用墨寫著 “狐尾在井中”。沈知意突然想起冷宮里的井，還有劉三往井里扔的油布包，心里豁然開朗：“金步搖的另一半在井里！”
正說著，就聽見院外傳來蘇培盛的聲音：“沈常在，皇上請您去養(yǎng)心殿，說有要事商議?！?/p>
沈知意心里一緊，這時候叫她去，是福是禍？她把鑰匙和帕子藏進(jìn)發(fā)髻，跟著蘇培盛往養(yǎng)心殿走。路過御花園時，見那棵老槐樹下站著個小太監(jiān)，正往樹上扔石子，手法和第 9 章里打落 “信使” 的人一模一樣！
小太監(jiān)見她過來，突然往地上扔了個紙團(tuán)，轉(zhuǎn)身就跑。沈知意撿起紙團(tuán)，上面用炭筆寫著：“小心皇上，他要獨吞寶庫?！?字跡歪歪扭扭，和碎瓷片上的 “狐” 字如出一轍！
她的心臟瞬間提到了嗓子眼，抬頭看向養(yǎng)心殿的方向，燈火通明，像只蟄伏的巨獸?；实鄣降资菙呈怯?？他幫自己，是真心相助，還是想利用自己打開寶庫？
到了養(yǎng)心殿，皇帝正對著幅畫發(fā)呆，畫上是片茂密的森林，中央的狐貍洞被紅筆圈出，旁邊寫著 “寶庫” 二字?！澳銇砹耍?他指著畫，“這是先皇后畫的寶庫地圖，據(jù)說藏著能打敗朝局的東西?！?/p>
沈知意的指尖有些發(fā)顫：“皇上想讓臣妾去找？”
“你是最合適的人選?！?皇帝的目光落在她的銀簪上，“只有你能打開寶庫?！?他頓了頓，添了句，“找到后，里面的東西，你我各分一半。”
沈知意看著皇帝眼底的光，突然笑了：“皇上就不怕臣妾獨吞？”
“你不會?！?皇帝的語氣很篤定，“因為那里面，有你母親的遺物?！?他往窗外指了指，“御林軍已經(jīng)包圍了冷宮，你現(xiàn)在去，正好能趕在天亮前找到寶庫?！?/p>
沈知意心里的天平左右搖擺。去，可能落入皇帝的圈套；不去，母親的遺物和先皇后的秘密可能永遠(yuǎn)石沉大海。她想起瘸腿公公的臨終托付，想起繡蓮花太監(jiān)扔來的碎瓷片，突然握緊了手里的鑰匙。
“臣妾遵旨。” 她福了福身，轉(zhuǎn)身往冷宮走。路過御花園時，見那小太監(jiān)還在老槐樹下，見她過來，往井的方向努了努嘴，手里的石子突然掉在地上，露出半截狐貍形狀的玉佩。
沈知意的心臟猛地一跳，那玉佩的樣式，和皇帝手里的狐貍令牌一模一樣！這小太監(jiān)，難道就是秦相的兒子？他為什么要幫自己？
到了冷宮，御林軍果然已經(jīng)包圍了這里。沈知意讓他們在外面等著，自己則帶著小蓮和小李子往井邊走。井臺上的石灰早已被雨水沖凈，露出個不起眼的鐵環(huán)，正是鑰匙的形狀。
沈知意把銀簪和銅鑰匙合在一起，插進(jìn)鐵環(huán)?！斑青?一聲，井臺緩緩移開，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，里面?zhèn)鱽黼[約的水聲。
“我下去看看?！?小李子自告奮勇，舉著火把就要往下跳。
“等等，” 沈知意拉住他，“這井里的水有問題?！?她想起第 7 章里劉三往井里撒石灰，“石灰能消毒，這水里定有不干凈的東西?！?/p>
小蓮?fù)蝗幌肫鹗裁矗骸拔胰ト⌒┝蚧窃韥?！?第 7 章里用它去味，說不定也能消毒。
小李子取來硫磺皂，沈知意往水里撒了些，果然冒出許多泡泡。三人等泡泡散去，才順著繩梯往下爬。井壁上長滿了青苔，中途有個凹進(jìn)去的平臺，上面擺著個油布包，正是劉三當(dāng)年扔下去的！
打開一看，里面是支金步搖，和皇帝手里的那支正好組成一對！步搖的紅寶石里嵌著張紙條，上面用胭脂寫著：“寶庫在狐尾第三圈?！?/p>
沈知意的心跳驟然加速，這狐尾第三圈，不就是狐貍令牌上尾巴卷的圈數(shù)嗎？她剛要把步搖放進(jìn)懷里，就聽見井上傳來響動，是皇帝帶著侍衛(wèi)來了！
“沈知意，找到寶庫了嗎？” 皇帝的聲音在井里回蕩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(yán)。
沈知意握著金步搖的手突然收緊，抬頭看向井口的光亮，心里的疑團(tuán)像井里的水泡，不斷冒出來。皇帝到底想干什么？這寶庫里面，到底藏著什么秘密？
她的目光落在步搖的紅寶石上，突然想起淑妃的話 —— 這是西域暖玉，能安神。可此刻握在手里，卻覺得冰涼刺骨，像握著塊寒冰。
井上傳來侍衛(wèi)攀爬的聲音，越來越近。沈知意深吸一口氣，將金步搖塞進(jìn)小李子懷里：“你們先下去，我掩護(hù)?！?她看著小李子和小蓮順著繩梯往下爬，自己則往平臺的陰影里躲了躲，握緊了手里的銀簪和鑰匙。
她不知道，在她躲進(jìn)陰影的瞬間，井口的皇帝嘴角勾起抹難以捉摸的笑，手里的狐貍令牌在火光下閃著冷光，背面的刻痕正好對準(zhǔn)井壁的某個位置。
這寶庫的秘密，或許比她想象的更驚人。而她，已經(jīng)站在了秘密的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