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回說到,楚國聯軍北上攻打宋都,謀求稱霸中原;晉齊秦宋四國共盟阻擊,城濮終戰(zhàn),楚軍敗退,主將自刎;晉得大勝,侵衛(wèi)三城,轉租宋國,宋晉陸地相通;宋吳二國,協力攻占徐及鐘吾等地,領地相鄰。三國接連斜縱,盟效初顯。
城濮之戰(zhàn)后,晉文公于踐土會盟,中原諸國以晉馬首是瞻,應邀而來,吳國首次應邀列會,眾諸侯注目。斯會,周襄王親往,晉獻千名楚俘和百輛戰(zhàn)車于周襄王,周襄王回贈紅黑色弓,冊文公為“侯伯”,允其代征伐。王子代周王與眾盟曰:“皆獎王室,無相害也。有渝此盟,明神殛之,俾隊其師,無克祚國,及而玄孫,無有老幼?!睍x文公始霸。
且說城濮之戰(zhàn)已畢,曹共公俘而未歸,宋司馬公孫固暗見晉文公而反其軍,以曹為楚盟,伐而罪之,自曹縣起兵,逾貫邑,北向行軍,襲陶丘而亡曹國,駐軍守其地。
其時,城濮會戰(zhàn)方畢,踐土之盟未成。消息一出,諸侯嘩然,驚異憤怒,兼而有之,諸侯信使,往來不絕。宋國周遭,如衛(wèi)、魯、齊等,隱約有合盟共討跡象。晉遣使責,楚軍亦欲反,氣勢凝結,大戰(zhàn)一觸即發(fā)。及信使反告,宋國朝堂,頓時嘩然。
值此危急之時,宋襄公召公卿而朝議。眾卿聚而拜坐,目夷主之,一時間朝堂紛紛,莫衷一是,目夷乃責以分說。
太宰孔仲尼曰:“子之所慎:齊,戰(zhàn),疾;至于國中,善人教民七年,亦可以即戎也;至于國外,禮之用,和為貴,顧遠人不服,則修文德以來之;兵者,生死大事,不宜輕啟?!?/p>
司寇墨翟接曰:“神鬼常監(jiān)其國,做必有反,他國不得加。速撤反復國,不絕其祀。”
雖太宰孔仲尼及司寇墨翟不滿此事,然右?guī)煿珜O鄭,司徒公子麟,司城公子蕩皆言贊同,意圖以曹之土地而開辟宋疆,以曹之人口而擴充各業(yè),以曹之水運而發(fā)展工商,合力強宋,供養(yǎng)軍隊,內保國家,外御敵辱。
待諸卿言畢,左師目夷乃后言:“宋自先祖微子啟而立,據此二十君,然自初立起,則監(jiān)而居之。環(huán)視周遭, 魯、衛(wèi)、陳、鄭及齊,皆當初監(jiān)國,為吾宋歷來不得掙脫之羅網,蜷曲求存至今,羸弱不得自立。”
語氣沉重,聲音壓抑,左師目夷續(xù)道:“周初分封諸國繁多,至今亡者不計其數;猶平王東遷至此百叁拾年,更甚于前;以此而言,宋之困境,愈危于前,若無改變,國破絕祀,恐不遠矣?!闭Z畢,拜請襄公。
襄公接言:“太宰,司寇勿慮,其余諸卿,亦勿驕縱;司馬此舉,吾與左師,前已知之,遵言而行矣。然則其中緣由,我貳人亦得見于吾兒司徒博彥。或請以解惑。”
襄公轉而宣司徒博彥。不一時,隨侍者入。時年為公元前632年,司徒博彥至此已五年,十二歲矣,因隨右學且常習騎射,身量高于同人,貌似十五六歲,然仍垂髫皂衣。
入得朝室,拜襄公,禮畢而歸于側。襄公笑曰:“此乃朕子,眾人不常見,今見于眾,愿有所言。”
司徒博彥再拜,開言:“見過眾卿,小子鄙薄,曾養(yǎng)于鄙,得見諸農事。曾見聞一事,今斗膽言于諸位大人。”
略停而后言:“小時曾天旱而壞年,作物無收,民有饑餓,農夫捕蛙而食,初時置于沸水,觸水彈出,不得煮烹,置換溫水,燃薪加熱,終不得出,遂死而烹之?!?/p>
“今日吾宋,即水中蛙?!币娭T卿思,司徒博彥續(xù)言:“敵國環(huán)視,賴諸大人奮力,或可一時得安。然此時境地,宛如入溫水而待煮之蛙,思之不覺,視而無礙,待得周邊兼并顯強,則死無葬身之地也。自殷商至今,商之余燼,僅存于此,若果國滅,絕祀而無祀祖也?!?/p>
略停而后言:“與其困頓而待敵強,不如先手為強。今若得曹,吾固環(huán)者皆敵,若棄曹,眾周圍商,吾亦慢死。與其國滅而無人延祀,不如奮起自強,博坦途于后人。若得基業(yè)穩(wěn)固,國富兵強,則無敢來釁也。此之謂‘我自貴,而人貴之?!?/p>
孔仲尼及墨翟對視,思而無言,其余諸卿則言語紛紛,交頭接耳。襄公及目夷亦不阻止,靜觀以待。
待靜,襄公言于諸公卿:“自平王東遷以來,諸侯互戰(zhàn)日頻,強欺弱,大滅小,不知凡幾。所謂大國,皆存霸心。前有齊桓公,現有晉文公。至于秦穆公、楚成王,以吾觀之亦然,尚無其實,皆有此心也?!?/p>
“朕之心思,原亦如此,后歷泓水一役,幾亡己身,有以退反?!毕骞跃?,復怒喝道:“不易方得逾年,齊小子不念扶立之情,忘恩負義,圍吾緡邑,朕實痛煞;事后反思,遍歷吾宋外戰(zhàn),輸多勝少,賴諸國短視,今日之敗,尚得存國,然待他日,攻伐愈甚,同姓亦可亡,胡論周商之別?有以此思,吾意取曹以為始,眾卿意下如何?”
襄公言畢,諸卿不復言,然則神色各異。須臾,司寇墨翟開口曰:“侵伐他國以得非利,損百姓而怒鬼神,上下不同而諸侯紛至,如何應之?”
太宰孔仲尼亦接言道:“今晉勝楚于城濮,楚軍雖退而兵力未傷根本,晉甫尊周必得霸,此時滅曹,觸怒貳者,吾何以應?”
襄公未言,視司徒博彥。
司徒博彥拜言:“司寇之意,小子明矣。有戰(zhàn),利歸諸卿,庶民無所得;戰(zhàn)而不利,殆矣。若此,則請公明約:‘凡庶民者,戰(zhàn)而從軍,以斬敵之首為獎;居而務業(yè),以所繳之數為獎;行商富國,以所稅之財為獎。至于奴隸,仿之,功勞足夠,可脫奴籍,賜以土地或工坊,以所獲而征繳,除不得遷移,余者不限?!?/p>
稍歇,環(huán)視眾卿,緩緩續(xù)言:“如此,上下同賢共欲,得利于戰(zhàn),定當踴躍。至于鬼神,則請公于國都建英靈殿,祭祀戰(zhàn)之所亡,求吾國英魂庇佑,則鬼神定敬而不加禍于吾?!?/p>
“諸邑鄉(xiāng)里,因戰(zhàn)而傷者,籍而褒之,撫恤免賦。所謂亡者,獎以耕牛、田地、奴仆,以豐其家;所謂殘者,置其業(yè),居其屋,取妻生子,安其心而延其后。如此,死無患而生效力,事則可成。”
待眾思,司徒博彥復拜孔仲尼,言到:“夫子所言,確乃吾宋之疾患所在,亦今日朝議之主旨。今日晉、齊、秦、鄭、楚皆強國,吾宋爵高力小,且地不利,實難獨擋。”
“當此時,曹衛(wèi)不足慮,若晉齊無意,則魯不得獨加兵于吾;今楚敗,則鄭晉必盟,若晉秦齊鄭,盟而不散,則楚不得獨加兵于吾;若楚魯聯兵,以齊吳制魯,宋晉鄭秦合力抗楚。如此無慮。故此事之鑰,重在晉齊秦之盟。”
襄公言道:“諸卿以為何?可有法結晉齊秦盟而解宋憂?”
司徒博彥道:“以小子之言,須公親至晉,孔太宰及大司馬分至至秦、齊,言說其君,當可續(xù)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