楚夫人出殯那日，天陰沉得仿佛要塌下來。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，寒風(fēng)卷著粗糙的黃紙錢，打著旋兒撲在臉上，刮得人生疼，像無數(shù)把冰冷的小刀子。
送葬的隊(duì)伍蜿蜒如一條沉默的白龍，在覆滿積雪的官道上緩慢移動。凄厲的嗩吶聲撕扯著寒冷的空氣，吹奏著生離死別的哀音。
顧長兮偷換了身半舊的粗布麻衣，用一塊深灰色的頭巾嚴(yán)嚴(yán)實(shí)實(shí)地裹住了頭臉，只露出一雙紅腫的眼睛。她混在隊(duì)伍末尾那些沉默的街坊鄰里中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風(fēng)雪中，她一眼就看到了楚硯舟。
他穿著一身刺眼的粗麻孝服，腰桿挺得筆直，像一桿寧折不彎的標(biāo)槍，獨(dú)自走在靈柩之后。可他整個人卻像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氣。眼窩深深地凹陷下去，如同兩口枯竭絕望的深井，里面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和死寂。下巴上冒出的胡茬青黑一片，凌亂而憔悴，讓他看起來比實(shí)際年齡老了何止十歲。雪花落在他肩頭、發(fā)頂，積了薄薄一層，他也渾然未覺，只是死死盯著前方那口沉重的、載著他母親的黑漆棺木。
顧長兮的心被狠狠揪緊，痛得無法呼吸。她攥緊了袖中那包粗糙的紙錢，趁著隊(duì)伍行至一處風(fēng)大的拐角，人群有些散亂，她鼓起畢生的勇氣，低著頭快步擠到前面，將那包紙錢遞向楚硯舟。
她的指尖，帶著小心翼翼的顫抖，幾乎要觸碰到他冰冷僵硬的手背。
“啪！”
手被狠狠甩開！力道之大，讓顧長兮一個趔趄，差點(diǎn)摔倒。那包紙錢脫手飛出，散落在冰冷的雪地里，瞬間被踩踏得不成樣子。
楚硯舟緩緩轉(zhuǎn)過頭。他的眼神，比這數(shù)九寒天的風(fēng)雪還要冰冷千倍萬倍。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冰棱，帶著刻骨的恨意，狠狠扎在顧長兮身上，讓她瞬間如墜冰窟。
“顧家的人，”他的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礫摩擦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，帶著冰碴和血腥氣，“也配來送我娘？”
他向前逼近一步，高大的身影在風(fēng)雪中投下濃重的陰影，將顧長兮完全籠罩。那濃烈的恨意幾乎化為實(shí)質(zhì)，壓得她喘不過氣。
“還是說，”他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、充滿了無盡嘲諷的冷笑，笑聲裹挾著冰冷的雪沫子，毫不留情地砸在她臉上，“你是來看看，我們楚家……死絕了沒有？”
顧長兮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，一個“對不起”卡在喉間，灼燒著她的心肺，卻在他那噬人般的目光下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。巨大的愧疚和痛苦讓她渾身發(fā)冷，血液都仿佛凝固。
“呵，”楚硯舟又是一聲短促的冷笑，目光掃過她身上那件粗劣的麻衣，帶著極致的輕蔑，“也是。你父親如愿以償，吞并了我們楚家?guī)状私?jīng)營的鹽鐵工坊，你這位顧家大小姐，心里怕是早就樂開了花吧？現(xiàn)在跑來惺惺作態(tài)，真是令人作嘔！”
說完，他再不看她一眼，決絕地轉(zhuǎn)過身，重新跟上那口沉重的棺木。長長的孝帶隨著他轉(zhuǎn)身的動作，冰冷地掃過顧長兮僵在半空的手背，那觸感，涼得透骨，直刺心髓。
顧長兮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，望著風(fēng)雪中那個越來越遠(yuǎn)、如同背負(fù)著整個地獄的孤絕背影，淚水終于決堤，混著冰冷的雪水滾落。
恍惚間，三年前那個同樣飄著雪花的元宵夜，猝不及防地撞進(jìn)腦海——
（回憶展開） 那時的云京，亦是銀裝素裹，卻處處洋溢著節(jié)日的暖意。十五歲的顧長兮，穿著一身簇新的水紅色繡纏枝梅襖裙，梳著俏皮的雙丫髻，發(fā)間簪著顫巍巍的琉璃珠花，像只初入凡塵、不諳世事的小鹿，提著剛買的一盞繪著嫦娥奔月的精巧花燈，滿心歡喜地穿梭在熙攘的燈市中。
就在她駐足在一個賣糖畫的攤子前，被那金燦燦、栩栩如生的糖龍吸引時，一個黑影猛地從斜刺里沖出！一把拽走了她腰間那個沉甸甸、繡著并蒂蓮的荷包！
“?。∥业暮砂?！”顧長兮驚叫出聲，那里面不僅有她攢了許久的碎銀子，還有母親留給她的一枚小巧的羊脂玉佩！
她下意識地追了兩步，卻被擁擠的人流撞得東倒西歪。眼看那賊人就要消失在街角，一道矯健如獵豹的身影突然從人群中沖出，快如閃電般追了上去！
那人身形挺拔，穿著方便行動的靛藍(lán)色勁裝，正是剛剛在街對面“振威武館”門前掛燈籠的江硯！
顧長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提著裙角氣喘吁吁地跟著跑。她親眼看著江硯追了整整三條街，在一個昏暗的巷口，干凈利落地一個掃堂腿將賊人絆倒，奪回了她的荷包。
夕陽的余暉恰好穿過狹窄的巷子，落在他寬闊的肩頭，將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。他逆著光，大步向她走來，帶著一身蓬勃的少年氣和淡淡的汗味，將荷包遞還給她，掌心帶著常年習(xí)武留下的薄繭，不經(jīng)意間蹭過她微涼的指尖。
“姑娘，下次小心些。”他咧開嘴，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，笑容爽朗，帶著點(diǎn)江湖兒女的俠氣，兩顆小虎牙在暮色中顯得格外耀眼，“這世道不太平，貴重東西得收好。”
那一刻，夕陽的金輝落滿他肩頭，少年的笑容比燈火更耀眼。顧長兮的心，像被投入石子的春水，瞬間漾開了圈圈漣漪。她羞澀地低下頭，臉頰飛起兩朵紅云，全然沒有注意到，在巷口另一側(cè)那棵落滿積雪的老柳樹后，一個穿著月白錦袍的少年——楚硯舟，正靜靜地佇立在那里，將自己完全隱沒在樹干的陰影中。夕陽同樣拉長了他的影子，卻帶著一種說不出的孤寂和黯然。江硯高大的身影，恰好將顧長兮那含羞帶怯的模樣完全籠罩。
那幅畫面，如同一根細(xì)小的刺，無聲無息地扎進(jìn)了楚硯舟的眼底。
自那以后，顧長兮便成了“振威武館”的?？汀Ｋ偸钦腋鞣N借口路過，或者干脆坐在武館對面茶館的二樓臨窗位置，托著腮，目光一瞬不瞬地追隨著武場中央那個揮汗如雨的身影。
江硯在教徒弟打拳。他出拳剛猛迅疾，帶著破空之聲，手臂上的肌肉隨著動作繃緊賁張，充滿了力量的美感。額角的汗水順著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滑落，滴進(jìn)微微敞開的衣領(lǐng)深處，又在青石板鋪就的練武場上，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濕痕。顧長兮看得癡了，只覺得他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陽剛的魅力，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。
偶爾，楚硯舟會提著一個精致的描金紅漆食盒出現(xiàn)。他從不走進(jìn)武館，只是沉默地站在街角的墻根下，像一道安靜的影子。目光穿過喧囂的人群，落在茶館二樓那個專注的側(cè)影上?？此龑Ｗ⒌乜粗帲此蚪幍囊粋€漂亮動作而展露笑顏，看她像只歡快的小鳥，捧著水壺跑下茶館，穿過街道，將水殷勤地遞給剛剛收勢的江硯。
每當(dāng)這時，楚硯舟握著食盒提梁的手指就會不自覺地收緊，指節(jié)泛白。他會默默地等，等到顧長兮帶著滿足的笑意，臉頰紅撲撲地走回茶館，或者準(zhǔn)備回家時，他才像不經(jīng)意般走上前，將那個還帶著溫?zé)釟庀⒌氖澈腥剿掷铩?/p>
“天涼，”他的聲音總是低沉溫和，帶著不易察覺的關(guān)切，目光卻落在她因?yàn)楸寂芏⑽⒎杭t的臉頰上，“剛讓廚房熬的蓮子羹，加了冰糖和銀耳，趁熱喝了，暖身子?！?/p>
顧長兮接過食盒，道一聲謝，心思卻早已飄回了武館。蓮子羹的香甜，遠(yuǎn)不及江硯一個爽朗的笑容讓她心跳加速。
楚硯舟看著她心不在焉的樣子，眸色會暗沉幾分，最終只是抿了抿唇，轉(zhuǎn)身離開，背影在夕陽下拉得孤寂而落寞。
“你這樣追他，太笨了?！苯K于有一天，在顧長兮又一次因?yàn)榻帥]有注意到她新?lián)Q的裙子而悶悶不樂時，楚硯舟忍不住在顧府后花園的月亮門處攔住了她。
彼時正是初夏，園中薔薇開得正盛，香氣馥郁。楚硯舟穿著一身雨過天青色的杭綢直裰，襯得他身姿如玉樹臨風(fēng)。他從袖中緩緩摸出一塊玉佩，遞到顧長兮面前。那玉佩質(zhì)地溫潤，是上等的和田青玉，雕工精細(xì)，正面刻著一個古樸的“江”字，背面則是繁復(fù)的麒麟紋樣，一看便知是家族信物。
顧長兮驚訝地睜大了眼睛：“這……這是江家的玉佩？你怎么……”
楚硯舟避開她探究的目光，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別扭：“江硯此人，骨子里極其好勝，又重家族顏面。你一味溫順討好，他只會覺得理所當(dāng)然，甚至覺得你煩。你得……激他?！?/p>
后來顧長兮才輾轉(zhuǎn)得知，為了弄到這塊能證明江硯身份的信物，楚硯舟在“玲瓏閣”對面的茶樓里，整整守株待兔般蹲了三天，才等到江家一個管事去典當(dāng)行處理舊物。他甚至被警惕的玉器鋪老板誤認(rèn)為是覬覦貴重物品的小賊，挨了一頓不輕不重的棍棒驅(qū)趕。
楚硯舟開始“教”她如何“追求”江硯。
他帶她去云京最熱鬧的“一品香”茶樓，特意選了臨街的雅座。在江硯帶著幾個武館師兄弟從樓下經(jīng)過時，楚硯舟故意傾身靠近顧長兮，姿態(tài)親昵地替她拂去鬢邊并不存在的碎發(fā)，甚至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。他的動作優(yōu)雅自然，眼神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挑釁，越過雕花欄桿，精準(zhǔn)地投向樓下那個瞬間僵住的身影。
“楚硯舟！你做什么！”樓下果然傳來江硯壓抑著怒火的低吼。緊接著，便是茶杯被狠狠摜在地上碎裂的刺耳聲響。江硯站在樓下，仰頭怒視著雅間里姿態(tài)親昵的兩人，臉色鐵青，拳頭捏得咯咯作響，眼中燃燒著熊熊的妒火。
他又帶她去上元燈會。人潮涌動，火樹銀花。楚硯舟在顧長兮羞澀又隱含期待的目光中，拿起一朵新買的、絨絨的粉色海棠絹花，動作輕柔地簪在她烏黑的發(fā)髻間。他的指尖溫?zé)?，拂過她微涼的耳廓。
“真好看。”他低聲說，聲音帶著蠱惑人心的磁性，目光卻越過她的頭頂，看向不遠(yuǎn)處那個死死盯著這邊、幾乎要將拳頭捏碎的江硯。
果然，江硯再也按捺不住，像一頭發(fā)怒的雄獅，紅著眼睛撥開人群沖了過來，一把抓住顧長兮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。
“長兮！別跟他胡鬧！”江硯的聲音因憤怒而微微顫抖，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占有欲和受傷，“他懂什么？他不過是個養(yǎng)尊處優(yōu)、滿身銅臭的公子哥兒！跟我走！我?guī)汶x開這里！我江硯喜歡你！真心實(shí)意地喜歡你！”
巨大的喜悅?cè)缤瑹熁ò阍陬欓L兮心中炸開！所有的矜持和等待在這一刻都得到了回應(yīng)！她喜極而泣，淚水模糊了視線，想也不想就撲進(jìn)了江硯溫暖堅(jiān)實(shí)的懷抱里，緊緊環(huán)住他的腰身。
“江硯！我就知道！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！”她哽咽著，將臉埋在他帶著皂角清香的胸前，全然沉浸在失而復(fù)得的巨大幸福中。
她沒有看見，就在她撲向江硯的瞬間，站在她身后的楚硯舟，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。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，變得蒼白如紙。藏在袖中的手，死死地攥緊了那塊原本準(zhǔn)備在今天、在這個燈火輝煌的夜晚送給她的定情玉佩——那是他省吃儉用攢了整整半年月錢，又托了關(guān)系才買到的上等羊脂白玉，上面精心雕刻著并蒂蓮花的紋樣，寓意永結(jié)同心。
“咔嚓！”
一聲極其細(xì)微、卻清晰刺耳的碎裂聲，被他緊握的拳頭掩蓋。鋒利的碎玉片深深嵌進(jìn)他柔軟的掌心，鮮血瞬間涌出，順著指縫蜿蜒滴落，在他月白色的錦袍袖口洇開一小片刺目的暗紅。劇烈的疼痛從掌心蔓延到心臟，他卻渾然未覺，只是死死盯著那相擁的兩人，眼神空洞得仿佛被抽走了靈魂。
可江硯的承諾，終究敵不過現(xiàn)實(shí)的冰冷枷鎖。
顧家與楚家是世交，更有著千絲萬縷的利益捆綁。顧長兮與楚硯舟的婚約，是兩家早已心照不宣、板上釘釘?shù)氖虑?。?dāng)顧長兮鼓起勇氣向父親表明心跡，非江硯不嫁時，換來的卻是父親顧明堂雷霆震怒下的禁足令。
“混賬！楚家與我顧家世代交好，你與硯舟的婚事乃雙方長輩早定！豈容你一個黃毛丫頭任性妄為？那江硯不過一介粗鄙武夫，如何配得上我顧家嫡女？給我滾回房去！沒有我的允許，半步不許踏出房門！”顧明堂拍案而起，氣得須發(fā)皆張。
顧長兮被兩個粗壯的婆子強(qiáng)行拖回了自己的閨房。厚重的房門在身后“砰”地關(guān)上，落鎖的聲音冰冷刺耳。她撲到窗邊，絕望地發(fā)現(xiàn)連窗戶都被從外面用粗大的鐵條牢牢封死！月光透過鐵條的縫隙照射進(jìn)來，在地面投下縱橫交錯的陰影，像一張巨大的、無法掙脫的牢籠。
她哭喊著，拍打著門窗，回應(yīng)她的只有門外婆子冷漠的勸誡：“小姐，您就死了這條心吧，安心待嫁才是正理?！?/p>
不知過了多久，門外傳來腳步聲和婆子恭敬的問安聲。接著，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轉(zhuǎn)動聲。
門被推開，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。
楚硯舟站在門口，身形有些不穩(wěn)。他身上的月白錦袍沾染了酒漬，發(fā)冠微斜，幾縷碎發(fā)垂落額前，遮住了部分眉眼。素日里溫潤如玉的臉上，此刻布滿陰霾，眼底布滿了蛛網(wǎng)般的紅血絲，像一頭受傷后瀕臨爆發(fā)的野獸。
他一步步走進(jìn)來，腳步有些虛浮，將一份早已寫好的和離書，“啪”地一聲重重拍在顧長兮面前的梳妝臺上，震得妝奩里的釵環(huán)叮當(dāng)作響。
他盯著她哭腫的雙眼，聲音因醉酒而沙啞，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平靜：“簽了它。”
顧長兮猛地抬頭，淚眼朦朧中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希冀：“簽了……你就放我走？去找江硯？”
“真的？”她的聲音因激動而發(fā)顫。
楚硯舟看著她眼中瞬間燃起的、為了另一個男人而迸發(fā)出的光彩，那光彩如此刺眼，刺得他心口劇痛，幾乎站立不穩(wěn)。他眼底最后一絲偽裝也被徹底撕碎，取而代之的是洶涌的、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怒火和絕望！
“假的！”
他突然爆發(fā)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冷笑，猛地伸手，將那紙和離書從她面前狠狠抓起！在顧長兮驚愕的目光中，他用盡全身力氣，將那張紙撕扯得粉碎！雪白的紙屑如同冬日最冰冷的雪片，紛紛揚(yáng)揚(yáng)地飄落下來，灑滿了梳妝臺，也落了她滿頭滿臉！
“顧長兮！”楚硯舟像一頭發(fā)狂的困獸，一步上前，狠狠地將她抵在冰冷的門板上！他雙手撐在她耳側(cè)的門板，高大的身軀將她完全籠罩在濃重的酒氣和絕望的陰影里。他的呼吸灼熱而粗重，噴在她的臉上，帶著毀天滅地的恨意。
“你以為我楚硯舟是傻子嗎？！”他的聲音嘶啞破碎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深處嘔出來的血，“你父親！顧明堂！他害我家破人亡！奪我家業(yè)！逼死我爹娘！如今尸骨未寒！你還想拿著我給你的和離書，跟那個野男人雙宿雙飛？！你做夢！”
他俯下身，通紅的眼睛死死鎖住她驚恐煞白的臉，那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，要將她凌遲。
“從今日起，”他一字一頓，聲音如同地獄的宣判，冰冷而殘忍地敲在顧長兮的心上，“你是我楚硯舟的人！我要你留在我身邊！日日夜夜看著你！我要讓你嘗盡這世間所有的苦楚！我要讓你知道，什么叫——生、不、如、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