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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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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來的日子,我像一只陰溝里的老鼠,窩在這間小小的出租屋里。

靠著偶爾“詛咒”一下外面那些試圖靠近我巢穴的威脅,換取片刻的飽足和安寧。

對象通常是那些游蕩的、離我窗戶太近的感染者。

或者偶爾撞到我門上的、餓急了眼想破門而入的幸存者。

“滾開……掉進(jìn)下水道里淹死吧……”

“離我的門遠(yuǎn)點(diǎn)……被車撞飛……”

我的詛咒越來越熟練。

效果也越來越“好”。

樓下那條巷子,成了禁區(qū)。

莫名其妙淹死的感染者。

被突然失控沖進(jìn)來的廢棄汽車撞飛的倒霉蛋。

沒人敢靠近這棟樓。

我成了這片區(qū)域一個(gè)隱秘而恐怖的傳說。

“那棟樓……邪門得很……”

“聽說里面住著個(gè)‘瘟神’,靠近的都沒好下場……”

“噓……小聲點(diǎn)!別被聽見!”

我靠著這個(gè)“瘟神”的名頭,獲得了一點(diǎn)喘息的空間。

也靠著這詭異的能力,勉強(qiáng)維持著不被餓死的狀態(tài)。

但代價(jià)是,我越來越不敢看窗外。

越來越害怕聽到任何慘叫聲。

那種冰冷的飽腹感之后,緊隨而來的,是巨大的空虛和自我厭惡。

我知道,這不是長久之計(jì)。

食物會耗盡。

水會喝完。

這棟樓,遲早會被更大的勢力或者絕望的人群攻破。

我的詛咒,對付一兩個(gè)人還行。

人多了呢?

或者,遇到那種不怕死的狠角色呢?

而且,這能力像個(gè)無底洞。

每次使用后,下一次饑餓感來得更快,更猛烈。

仿佛在催促我,去詛咒更多,更狠。

我感覺自己正在被這能力吞噬。

變成一個(gè)真正的怪物。

直到那天。

斷水了。

水龍頭擰開,只有刺耳的、空洞的嘶嘶聲。

一滴水都沒有。

我慌了。

食物還能靠詛咒“飽腹”硬撐。

沒水,是真的會死。

我儲存的最后半瓶水,昨天喝完了。

喉嚨干得冒煙。

嘴唇裂開,滲出血絲。

身體因?yàn)槊撍囮嚢l(fā)暈。

我趴在窗邊,像一條瀕死的魚。

樓下,斜對面的街角。

一家小型便利店的卷簾門半開著。

門口用破家具和鐵絲網(wǎng)堵著,顯然被改造成了據(jù)點(diǎn)。

里面有人影晃動。

不止一個(gè)。

我看到他們……在喝水。

一個(gè)穿著臟兮兮背心的壯漢,擰開一瓶礦泉水,仰頭咕咚咕咚灌下去。

水珠順著他胡子拉碴的下巴流下來。

那聲音,那畫面。

像一把燒紅的烙鐵,燙在我干渴的靈魂上。

渴。

好渴。

我要喝水。

強(qiáng)烈的渴望瞬間點(diǎn)燃了那股冰冷的力量。

它在我身體里咆哮,翻涌。

幾乎不需要我刻意引導(dǎo)。

一個(gè)充滿惡意的詛咒,如同毒蛇吐信,瞬間成型。

目標(biāo):那個(gè)喝水的壯漢。

內(nèi)容:讓他被水嗆死!立刻!馬上!

這念頭如此清晰,如此強(qiáng)烈。

就在詛咒即將脫口而出的瞬間。

我的喉嚨猛地一緊!

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扼??!

“呃!”

我發(fā)不出任何聲音。

劇烈的窒息感襲來。

眼前陣陣發(fā)黑。

同時(shí),一股尖銳的、仿佛靈魂被撕裂的劇痛,毫無征兆地在我大腦深處炸開!

“啊——!”

我痛苦地蜷縮在地上,雙手死死抱住頭。

像有無數(shù)根燒紅的鋼針在腦子里攪動。

疼!

疼得我渾身抽搐,意識模糊。

冰冷的飽腹感沒有出現(xiàn)。

只有無盡的干渴和這要命的劇痛。

反噬!

詛咒的反噬!

因?yàn)槲姨氲玫剿?,詛咒的惡意太強(qiáng),目標(biāo)太明確?

還是因?yàn)椤覞撘庾R里,其實(shí)并不想真的殺人?

我不知道。

我只知道,這劇痛幾乎要了我的命。

我在地上翻滾,指甲摳進(jìn)水泥地縫里。

汗水(也許是身體里最后一點(diǎn)水分)浸透了衣服。

不知過了多久。

那要命的劇痛才像退潮般,緩緩平息。

留下陣陣余悸的抽痛,和幾乎脫力的虛軟。

我癱在地上,像一灘爛泥。

喉嚨依舊干得冒火。

但剛才那可怕的經(jīng)歷,像一盆冰水,澆滅了我所有想要詛咒的沖動。

代價(jià)太大。

我會先死。

怎么辦?

沒水,我真的會死。

絕望像冰冷的潮水,再次淹沒了我。

我躺在地板上,望著天花板剝落的墻皮。

意識有些模糊。

難道……要放棄詛咒?

可放棄詛咒,我去哪里找水?

出去?

外面全是感染者,還有比感染者更危險(xiǎn)的流匪。

我這樣餓得半死、渴得半死的人,出去就是送菜。

或者……詛咒我自己?

這個(gè)念頭一冒出來,我自己都打了個(gè)寒顫。

太瘋狂了。

萬一詛咒自己餓死渴死……然后真死了呢?

不行。

絕對不行。

就在我胡思亂想,意識越來越昏沉的時(shí)候。

一個(gè)極其微弱、極其模糊的念頭,像螢火蟲一樣,在我混沌的腦海里閃了一下。

詛咒……非得是壞事嗎?

這個(gè)念頭太微弱,太離奇。

以至于我差點(diǎn)忽略了它。

但就像黑暗中的一點(diǎn)火星。

它頑強(qiáng)地存在著。

不是壞事?

詛咒還能是好事?

開什么玩笑!

可……萬一呢?

我現(xiàn)在這樣,和等死有什么區(qū)別?

試試?

試什么?

怎么試?

我掙扎著坐起來,靠在冰冷的墻壁上。

目光無意識地掃過空蕩蕩的屋子。

最后,落在墻角。

那里,靜靜躺著一個(gè)東西。

一個(gè)空罐頭。

扁扁的,鐵皮都銹了。

那是很久以前,我唯一一次“奢侈”地買了一個(gè)午餐肉罐頭。

肉早吃光了。

連油都被我舔得干干凈凈。

只剩下這個(gè)空殼子。

我盯著那個(gè)銹跡斑斑的空罐頭。

一個(gè)荒謬絕倫、我自己都覺得神經(jīng)病的想法,冒了出來。

詛咒它。

詛咒這個(gè)空罐頭。

詛咒它……長出吃的?

這想法太蠢了。

比詛咒自己還蠢。

可我已經(jīng)走投無路了。

干渴和虛弱讓我腦子不清醒。

試試吧。

反正,詛咒失敗了,頂多就是再疼一次。

總比渴死強(qiáng)。

我盯著那個(gè)空罐頭。

集中精神。

這一次,沒有任何怨氣。

只有一種近乎卑微的、絕望的祈求。

我在心里默念:

“罐頭……罐頭啊……求求你……長點(diǎn)東西出來吧……什么都行……能吃的就行……求求你了……”

沒有惡意。

沒有詛咒誰去死。

只有純粹的、強(qiáng)烈的“想要食物”的渴望。

我把這股渴望,小心翼翼地、試探性地,投注在那個(gè)空罐頭上。

像對著神燈許愿。

又像對著枯井祈禱。

神經(jīng)病。

我自己都覺得。

一秒。

兩秒。

三秒。

什么也沒發(fā)生。

罐頭還是那個(gè)銹跡斑斑的空罐頭。

靜靜地躺在墻角。

果然。

是我想多了。

詛咒就是詛咒,怎么可能變成祝福?

巨大的失望襲來。

比剛才的頭痛更讓人窒息。

我頹然地低下頭。

喉嚨里像塞了一把滾燙的沙子。

完了。

真的完了。

就在我徹底絕望,準(zhǔn)備躺平等死的時(shí)候。

眼角余光,似乎瞥到墻角有什么東西動了一下。

幻覺?

我吃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。

看過去。

那個(gè)空罐頭……

好像……

罐頭底部,靠近銹蝕邊緣的地方……

似乎……多了一點(diǎn)點(diǎn)東西?

非常非常小。

一點(diǎn)點(diǎn)……綠色?

我眨了眨干澀的眼睛。

懷疑自己脫水太嚴(yán)重,出現(xiàn)了幻覺。

我手腳并用地爬過去。

湊近了看。

罐頭底部。

那點(diǎn)綠色,是真的!

是一株極小極小的、剛剛破土而出的……芽?

嫩綠嫩綠的。

只有米粒那么大。

顫巍巍的。

仿佛一陣風(fēng)就能吹斷。

但它是真的!

它就在那里!

在冰冷的、生銹的鐵皮罐頭里!

從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,倔強(qiáng)地冒出了一點(diǎn)生機(jī)!

我屏住呼吸。

心臟狂跳,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。

不是幻覺!

不是!

我的“詛咒”……不,不是詛咒!

是……愿望?

它……回應(yīng)了?

以一種我做夢都想不到的方式!

我死死盯著那株小小的綠芽。

生怕一眨眼,它就會消失。

狂喜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。

但很快,就被更深的憂慮取代。

這么小……

它是什么?

能長成吃的嗎?

需要多久?

我還能等到嗎?

而且……它需要水!

沒有水,這脆弱的嫩芽,很快就會枯死。

水……

水在哪里?

我環(huán)顧四周。

絕望感再次襲來。

屋子里的空氣都干燥得能劃出火星。

我自己的嘴唇裂得更厲害了。

哪里還有水?

我的目光,再次不受控制地投向窗外。

斜對面那家便利店。

那瓶晃動的、晶瑩的礦泉水……

不行!

不能詛咒!

剛才的反噬差點(diǎn)要了我的命!

我痛苦地抱住頭。

干渴和求生的欲望在瘋狂撕扯。

視線不經(jīng)意間掃過墻角那株小小的綠芽。

它那么脆弱,那么需要水。

我……我也需要。

一個(gè)更加大膽、更加離奇的念頭,像野草一樣瘋長。

既然……詛咒空罐頭能長出芽……

那……能不能……

我猛地看向自己干裂滲血的手掌。

一個(gè)近乎自殘的想法冒了出來。

我伸出顫抖的食指。

用盡力氣,狠狠咬了下去!

劇痛傳來。

指尖被咬破了皮。

一滴小小的、暗紅色的血珠,慢慢滲了出來。

很少。

少得可憐。

但這是我身體里,最后一點(diǎn)“液體”了。

我屏住呼吸。

小心翼翼地把滲出血珠的指尖,湊到那株嫩芽旁邊。

幾乎是虔誠地。

我把那滴血,滴在了嫩芽根部干涸的泥土……不,是罐頭底部那點(diǎn)可憐的灰塵上。

血珠迅速被吸收。

消失不見。

然后。

我集中起全部的意念。

所有的渴望。

不再是對他人厄運(yùn)的詛咒。

而是對這株嫩芽,最純粹、最強(qiáng)烈的“愿望”。

我在心里默念:

“長吧……快長大……快快長大……需要水是嗎?會有的……一定會有的……快長出來……結(jié)出果子來……求你了……”

意念如同涓涓細(xì)流,溫柔地包裹住那株小小的綠芽。

這一次,沒有冰冷,沒有怨毒。

只有滾燙的期盼。

幾秒鐘后。

奇跡發(fā)生了。

那株只有米粒大小的嫩芽,以肉眼可見的速度,輕輕顫動了一下!

然后,極其緩慢地……向上拱了一點(diǎn)點(diǎn)!

真的!

雖然幅度很小,但我看得清清楚楚!

它在生長!

用我那微不足道的一滴血,和這虛無縹緲的“愿望”!

它需要水!

我的血,暫時(shí)充當(dāng)了水的角色!

這個(gè)發(fā)現(xiàn)讓我激動得渾身發(fā)抖。

有希望!

真的有希望!

我成了這株小苗的“奶媽”。

每天,我都忍著干渴和饑餓,小心翼翼地咬破指尖(或者找身上其他容易出血又不太疼的地方),擠出一點(diǎn)點(diǎn)血,滴在罐頭底部。

每一次滴血,都伴隨著一次全神貫注的“愿望”。

“長大……快長大……”


更新時(shí)間:2025-08-06 14:14:27