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需要水是嗎？快了……快了……”
“結(jié)出果子來吧……”
我的血很寶貴。
身體本就虛弱。
每次擠血，眼前都陣陣發(fā)黑。
但我咬牙堅持著。
那株小苗，成了我全部的希望。
它也在頑強(qiáng)地回應(yīng)著我。
一天天長大。
從米粒大小，長到指甲蓋高。
抽出兩片小小的、嫩綠的心形葉子。
雖然孱弱，卻充滿了生命的韌性。
我認(rèn)出它了。
是一株番茄苗！
罐頭里長出了一株番茄苗！
這個發(fā)現(xiàn)讓我差點哭出來。
番茄！
可以吃！
只要它能結(jié)果！
可是，它長得太慢了。
我的血，太少了。
它需要更多的“水”。
真正的，大量的水。
而我的身體，因為持續(xù)的失血和脫水，已經(jīng)到了極限。
頭暈眼花。
走路打飄。
隨時可能倒下。
我知道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。
我和我的小番茄苗，都需要水。
真正的，干凈的水。
必須出去找了。
為了它，也為了我自己。
這個決定做得很艱難。
外面太危險。
但留在屋里，是慢性死亡。
出去，也許還有一線生機(jī)。
我找了個破背包。
把那個承載著希望的罐頭，小心地用幾件破衣服裹好，墊穩(wěn)，放進(jìn)背包最底層。
然后，我握緊了唯一的武器——一根從床架上拆下來的、磨尖了一頭的鋼管。
深吸一口氣。
推開了那扇塵封許久的門。
樓道里彌漫著灰塵和淡淡的、揮之不去的血腥味。
我屏住呼吸。
躡手躡腳地往下走。
每一步都踩在心跳上。
終于，走出了單元門。
刺眼的、灰蒙蒙的天光讓我瞇起了眼。
空氣里漂浮著腐爛和塵土的味道。
街道空曠死寂。
廢棄的車輛胡亂停著，蒙著厚厚的灰。
遠(yuǎn)處偶爾傳來幾聲模糊的嘶吼。
我貼著墻根，像一道影子。
目標(biāo)很明確。
斜對面那條街。
那家半開著卷簾門的便利店。
那里有水。
我記得。
我小心翼翼地移動。
避開空曠地帶。
利用一切掩體：報廢的車，翻倒的垃圾桶，坍塌的圍墻。
心跳如擂鼓。
汗水（也許是虛汗）浸濕了后背。
近了。
更近了。
便利店就在街角。
卷簾門半開著，黑洞洞的。
門口用破沙發(fā)和鐵絲網(wǎng)做的路障還在。
里面很安靜。
上次那伙人，被我“詛咒”摔下樓梯后，大概嚇破了膽，再也沒回來。
這給了我一點勇氣。
我躲在對面一輛廢棄的面包車后面。
觀察。
里面真的沒人了嗎？
會不會有埋伏？
或者……有感染者躲在里面？
我緊張地手心全是汗。
等了幾分鐘。
里面依舊死寂。
只有風(fēng)穿過破窗的嗚咽聲。
不能再等了。
我的喉嚨干得像要著火。
背包里的小番茄苗，也在無聲地渴求著。
我握緊鋼管。
猛地從面包車后竄出！
用最快的速度，沖向便利店的卷簾門！
矮身！
鉆了進(jìn)去！
眼前瞬間一暗。
一股混合著灰塵、過期食品和淡淡血腥的復(fù)雜氣味撲面而來。
我迅速蹲下，背靠一個倒塌的貨架。
心臟狂跳，幾乎要爆炸。
眼睛適應(yīng)著昏暗的光線。
貨架東倒西歪。
地上散落著各種垃圾：空包裝袋、碎玻璃、踩扁的易拉罐。
顯然被搜刮過很多次。
但角落里，似乎還有東西。
我警惕地掃視四周。
暫時安全。
沒有活人。
也沒有感染者。
我松了口氣。
開始快速搜尋。
目標(biāo)：水！
翻倒的貨架下。
散落的紙箱里。
收銀臺后面。
沒有。
沒有水。
空的礦泉水瓶倒是有幾個。
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。
難道……被搜光了？
不可能！
上次明明看到那個壯漢在喝！
我不死心。
目光投向便利店最里面。
那里有一扇關(guān)著的門。
可能是倉庫或者員工休息室。
門把手上纏著鐵絲。
我走過去。
用鋼管小心地撬開鐵絲。
推門。
門沒鎖。
吱呀一聲開了。
一股更濃重的霉味涌出。
里面很小。
一張破桌子。
一把椅子。
地上堆著一些雜物。
我的目光，瞬間被墻角吸引！
那里！
整整齊齊地碼放著……
好幾箱！
透明的塑料箱！
里面是滿滿當(dāng)當(dāng)?shù)摹⑽撮_封的瓶裝礦泉水！
藍(lán)色瓶蓋，清澈透明的水！
至少有十幾箱！
像一座閃閃發(fā)光的寶山！
找到了！
我激動得差點叫出聲。
沖過去！
顫抖著手拿起一瓶。
沉甸甸的！
冰涼的觸感透過塑料瓶傳來。
天?。?/p>
是水！
真正的水！
我迫不及待地擰開瓶蓋。
也顧不上干不干凈了。
仰頭。
“咕咚！咕咚！咕咚！”
清涼甘冽的水涌入干涸的喉嚨。
像久旱逢甘霖。
從未覺得水這么好喝！
我貪婪地灌下去大半瓶。
直到嗆得咳嗽起來。
才意猶未盡地停下。
活過來了。
真的活過來了。
我抹抹嘴。
立刻打開背包。
小心地捧出那個罐頭。
我的小番茄苗，葉子有點蔫了。
我心疼壞了。
趕緊把剩下的小半瓶水，小心翼翼地、一點一點地澆在罐頭底部。
看著那珍貴的清水浸潤了根部干涸的塵土。
那蔫蔫的小葉子，似乎肉眼可見地舒展了一些。
我長長地舒了口氣。
感覺自己和這株小苗，都重新活了過來。
我擰開第二瓶水，慢慢喝著。
開始打量這個小小的倉庫。
除了水，角落里還堆著一些東西。
幾箱過期的方便面（包裝有點脹氣，但沒破）。
一些散裝的、硬邦邦的餅干。
幾把生銹的螺絲刀。
還有……一袋東西。
灰色的編織袋。
鼓鼓囊囊的。
我好奇地用腳踢了踢。
很沉。
發(fā)出沉悶的摩擦聲。
什么東西？
我解開袋口的繩子。
里面露出的東西，讓我愣住了。
不是食物。
也不是工具。
是種子。
各種各樣的種子！
小袋小袋的，包裝完好。
上面印著字：小白菜、生菜、蘿卜、番茄、黃瓜……
甚至還有一小包西瓜籽！
整整一大袋種子！
在末日里，這簡直比黃金還珍貴！
我激動得手都在抖。
有了水！
有了種子！
還有我……這奇怪的能力？
我是不是……可以……
一個前所未有的、充滿希望的計劃，在我腦海中迅速成型。
也許……我真的可以不用靠詛咒別人活命了？
也許……我能種出吃的？
我小心翼翼地把那袋種子也塞進(jìn)背包。
和我的小番茄苗放在一起。
然后，開始往背包里塞水和餅干。
塞得滿滿的。
肩膀被勒得生疼。
但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實。
有了這些水和種子，加上我的能力……
活下去的希望，一下子大了很多。
就在我拉上背包拉鏈，準(zhǔn)備離開的時候。
“砰！”
一聲巨響！
便利店的卷簾門，被人從外面狠狠踹了一腳！
整扇門都劇烈震動起來！
灰塵簌簌落下。
我的心瞬間沉到谷底。
有人來了！
聽動靜，人還不少！
“里面的人！滾出來！”
一個粗嘎兇狠的聲音在外面吼道。
“媽的！敢動老子的水！活膩歪了！”
是上次那伙人！
那個摔斷了腿的老大，找上門來了！
我瞬間手腳冰涼。
他們果然沒放棄這里的水！
怎么辦？
硬拼？
我只有一根鋼管。
外面聽起來至少四五個人。
沖出去？
卷簾門半開著，但門口有路障，他們堵在外面。
我飛快地掃視倉庫。
只有一扇很小的、裝著鐵柵欄的透氣窗。
根本鉆不出去。
完了。
被困住了。
“不出來是吧？” 外面的聲音更兇了。
“老三！老四！把汽油拿過來！給老子燒！連人帶水，全他媽燒成灰！”
汽油？！
他們要放火！
我頭皮瞬間炸開！
恐懼像冰水一樣澆遍全身！
不能燒！
我的種子！我的番茄苗！還有這些救命的水！
強(qiáng)烈的求生欲和守護(hù)的意念，瞬間壓倒了一切！
那股冰冷的力量，再次不受控制地沸騰起來！
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狂暴！
目標(biāo)：外面那群混蛋！
內(nèi)容：燒死他們！讓他們自食其果！
惡毒的詛咒幾乎要脫口而出！
但就在念頭升起的瞬間！
那股熟悉的、可怕的窒息感和靈魂撕裂般的劇痛，猛地襲來！
比上次更猛烈！
“呃?。 ?/p>
我痛苦地捂住頭，蜷縮下去。
不行！
反噬！
我會先被反噬弄死！
外面已經(jīng)響起了汽油桶滾動的咕嚕聲。
還有濃烈刺鼻的汽油味，開始從卷簾門縫隙里飄進(jìn)來！
“快點！澆透點！媽的，看他還當(dāng)不當(dāng)縮頭烏龜！”
死亡的陰影籠罩下來。
怎么辦？！
詛咒不行！
硬拼不行！
難道……等死？
絕望中。
我的目光，猛地落在背包里。
那個裝著種子的灰色編織袋。
一個更加瘋狂、更加大膽的念頭，像閃電一樣劈進(jìn)我的腦海！
詛咒……對象……轉(zhuǎn)移？
不是詛咒人。
而是詛咒……那些汽油？
詛咒……那些種子？
能行嗎？
沒時間猶豫了！
我猛地?fù)湎虮嘲?/p>
一把扯開那個灰色編織袋！
抓起幾包種子！
不管是什么種子！
小白菜！生菜！蘿卜！番茄！黃瓜！西瓜！
統(tǒng)統(tǒng)抓在手里！
然后，我沖到倉庫門口。
透過門縫，能看到外面晃動的身影，還有潑灑汽油的動作。
濃烈的汽油味嗆得我頭暈。
我握緊那一大把種子。
集中起全部的意念！
不再是詛咒人去死！
而是……
“長！”
“快長！”
“攔住他們！”
“纏住他們！”
“用你們的根！你們的藤！你們的葉子！攔住他們！”
“瘋長吧！長滿這里！長滿街道！長成墻！長成網(wǎng)！”
“把他們困?。“哑蜕w??！別讓火燒起來！”
我無聲地嘶吼著。
把所有的恐懼、所有的求生欲、所有的希望，都灌注在這瘋狂的“愿望”里！
目標(biāo)：我手中的種子，以及門外潑灑在地上的汽油！
意念如同決堤的洪水！
傾瀉而出！
就在我“愿望”達(dá)成的瞬間。
“轟！”
一股難以形容的、沛然莫御的生命力，從我手中爆發(fā)開來！
不是冰冷！
是滾燙的！
充滿生機(jī)的！
我手中的種子，瞬間變得滾燙！
然后，它們像是活了過來！
掙脫了我的手！
像無數(shù)細(xì)小的綠色流星，穿過倉庫門的縫隙，激射向門外！
下一秒。
門外響起了此起彼伏的、驚恐到極點的尖叫！
“啊——?。?！”
“什么鬼東西？！”
“草！藤！藤纏住我了！”
“地上！地上在冒東西！啊！我的腳！”
“種子！是種子！種子在發(fā)芽！瘋長！救命?。 ?/p>
混亂！
徹底的混亂！
我撲到門縫邊。
看到了讓我永生難忘的一幕。
潑灑在地上的汽油里。
那些被我“愿望”驅(qū)動的種子，如同被按下了百倍快進(jìn)鍵！
瘋狂地生根！發(fā)芽！抽枝！展葉！
無數(shù)的根須像綠色的巨蟒，瞬間扎穿水泥地，貪婪地吸收著……下面的土壤養(yǎng)分？甚至……那刺鼻的汽油？
粗壯的藤蔓如同狂舞的綠色巨蛇，從地面、從墻壁縫隙、甚至從那些流匪的身上、衣服里，瘋狂地鉆出來！
纏繞！絞緊！
翠綠的葉子像吹氣球一樣膨脹、蔓延！
小白菜長成了小樹！
生菜葉子大得像蒲扇！
蘿卜膨大的塊莖頂翻了地面！
番茄藤蔓帶著尖刺，瞬間爬滿了卷簾門和旁邊的墻壁，掛滿了青澀的果實！
黃瓜藤絞住了人的腰！
最夸張的是西瓜籽！
幾株西瓜藤以恐怖的速度蔓延開，巨大的、帶著絨毛的葉片層層疊疊，像綠色的海浪，瞬間吞沒了半條街道！
而那粗壯的藤蔓上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，結(jié)出了一個個籃球大小的、青翠欲滴的西瓜！
整條街道。
在短短十幾秒鐘內(nèi)。
從一片死寂的廢墟。
變成了一片瘋狂、原始、充滿壓迫感的綠色叢林！
那幾個流匪。
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綠色狂潮淹沒了。
被藤蔓纏成了粽子。
被巨大的葉片拍倒在地。
被瘋長的根須絆倒、困住。
他們的慘叫聲、咒罵聲，很快就被淹沒在植物瘋長的、令人牙酸的“咯吱”聲中。
那幾桶汽油。
早就被厚厚的、潮濕的綠色植被覆蓋得嚴(yán)嚴(yán)實實。
一滴都漏不出來。
更別說點燃了。
火？
連個火星子都沒機(jī)會冒出來。
我靠在倉庫門上。
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。
心臟還在狂跳。
但不再是恐懼。
是震撼。
巨大的震撼。
成功了……
真的成功了！
我的“愿望”……不，我的能力……
它不僅僅是帶來厄運(yùn)的詛咒！
它也可以是……催發(fā)生機(jī)的力量！
關(guān)鍵，在于我的意念！
在于我內(nèi)心真正的渴望！
是毀滅？還是生長？
外面漸漸安靜下來。
只有植物還在緩慢而堅定地繼續(xù)生長的細(xì)微聲響。
那幾個流匪，徹底沒了動靜。
不知道是被纏暈了，還是……
我深吸一口氣。
推開倉庫門。
走了出去。
站在便利店門口。
眼前，是一片綠色的奇跡。
高大的、形態(tài)各異的蔬菜和瓜果，構(gòu)筑起一道生機(jī)勃勃的綠色屏障。
空氣里彌漫的不再是汽油和腐爛的味道。
而是清新的、帶著泥土和植物汁液芬芳的氣息。
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巨大葉片，灑下斑駁的光點。
我走到一個被粗壯黃瓜藤纏繞住、只露出半個腦袋的流匪面前。
他翻著白眼，口吐白沫，顯然已經(jīng)昏死過去。
沒有死。
只是被困住了。
我心中最后一點負(fù)擔(dān)也放下了。
我的能力，可以不用殺人了。
我抬頭。
看著這片由我親手（或者說，由我的意念）催生出來的、小小的、瘋狂的綠色森林。
看著那掛滿枝頭的青澀番茄。
看著那巨大的生菜。
看著藤蔓上沉甸甸的西瓜。
還有那些深埋地下、但我知道一定長勢喜人的蘿卜。
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，充滿了我的胸膛。
不是冰冷的飽腹感。
是暖的。
是希望。
是力量。
我找到了活下去的新方式。
不用靠詛咒別人的厄運(yùn)。
而是靠……種地？
靠我這份催生植物的、有點邪門的能力。
我笑了。
有點傻。
但發(fā)自內(nèi)心。
我回到倉庫，背起裝滿水和種子的背包。
小心地避開那些狂野的藤蔓，走到一個巨大的西瓜旁邊。
我伸出手，輕輕按在那冰涼光滑的瓜皮上。
集中意念。
“熟吧……快熟吧……變得甜甜的……”
溫柔的愿望流淌過去。
幾乎是立刻。
我手下那顆籃球大的西瓜，表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，從青翠變成了深綠，帶上了墨色的條紋。
瓜蒂迅速枯萎。
一股清甜的瓜香，飄散開來。
熟透了。
我拔出腰間的鋼管（現(xiàn)在它更像一把砍刀）。
用力劈下！
咔嚓！
西瓜應(yīng)聲裂開。
鮮紅多汁的瓜瓤，露了出來。
散發(fā)著誘人的甜香。
我掰下一塊。
咬了一大口。
甘甜的汁水瞬間溢滿口腔。
清爽。
甜美。
帶著陽光的味道。
好吃！
太好吃了！
我狼吞虎咽地吃著。
汁水順著下巴流下來。
也顧不上擦。
胃里是久違的、真實的、溫暖的飽足感。
不是靠詛咒別人得來的冰冷。
是靠自己“種”出來的甜美。
我靠著一棵巨大的“生菜樹”，吃飽了西瓜。
看著眼前這片小小的、混亂卻充滿生機(jī)的綠色天地。
我知道，這里不能久留。
動靜太大。
遲早會引來更多麻煩。
我需要一個更安全、更隱蔽的地方。
一個可以讓我安心“種地”的地方。
我收集了一些成熟的番茄、黃瓜，還有幾個小一點的西瓜。
裝進(jìn)背包。
又用一個大塑料袋，裝滿了各種種子。
最后，不舍地看了一眼這片救了我命、也讓我認(rèn)清自己能力的“初始之地”。
轉(zhuǎn)身。
鉆進(jìn)了旁邊一條更狹窄、更不起眼的小巷。
開始尋找新的家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