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帥在下面。”馬副官的聲音在幽暗的通道里響起,帶著一種刻意的平淡,卻讓林晚背脊的汗毛瞬間倒豎。
下面?地牢?還是……實驗室?
她強(qiáng)忍著胃里的翻騰,跟著馬副官走下石階。臺階陰冷潮濕,石壁上凝結(jié)著冰冷的水珠。光線越來越暗,兩側(cè)墻壁上每隔一段距離才有一盞小小的、搖曳的油燈,投下昏黃跳動的光影,將人影拉得扭曲變形。
石階的盡頭,是一扇厚重的、包著鐵皮的木門。馬副官掏出一把沉重的黃銅鑰匙,插入鎖孔,用力轉(zhuǎn)動。
“咔噠……嘎吱……”
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在死寂中格外刺耳。鐵門被緩緩拉開一條縫隙。
更加濃烈、更加復(fù)雜、更加令人作嘔的氣味如同實質(zhì)的潮水,猛地從門縫里洶涌而出!
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、濃烈的、刺鼻的福爾馬林溶液氣味、腐爛的草藥味、排泄物的惡臭、以及一種……難以形容的、仿佛無數(shù)種痛苦和絕望混合發(fā)酵后的酸敗氣息!這氣味是如此強(qiáng)烈,如此具有沖擊性,瞬間扼住了林晚的喉嚨,讓她眼前陣陣發(fā)黑,胃部劇烈地痙攣起來。她死死咬住牙關(guān),指甲深深掐進(jìn)掌心,才勉強(qiáng)沒有當(dāng)場嘔吐出來。
門縫開得更大了些。昏黃的油燈光艱難地擠進(jìn)去,勉強(qiáng)照亮了門內(nèi)景象的一角。
那是一個巨大的、深入地下的空間,像是一個被改造過的地牢。粗大的、冰冷的鐵柵欄將空間分割成數(shù)個牢籠。光線太暗,只能看到柵欄后面影影綽綽,似乎蜷縮著、匍匐著一些……人形的輪廓。
但緊接著,林晚的瞳孔猛地收縮到了極致!
一聲極其凄厲、完全不似人聲的嘶嚎,猛地從一個牢籠深處炸響!那聲音充滿了非人的痛苦、狂躁和一種……瀕臨崩潰的瘋狂!緊接著,是沉重的、金屬撞擊鐵柵欄的“哐!哐!哐!”巨響!伴隨著鎖鏈被瘋狂拖拽、摩擦地面的刺耳噪音!
一個黑影猛地?fù)涞搅髓F柵欄上!
借著昏黃搖曳的燈光,林晚看到了那張臉——或者說,那張臉還殘留著曾經(jīng)是“臉”的痕跡。皮膚呈現(xiàn)出一種詭異的青灰色,布滿了潰爛的膿瘡和深紫色的瘀斑,如同被毒液浸泡過。眼眶深陷,眼珠渾濁發(fā)黃,幾乎看不到瞳孔,里面燃燒著一種純粹的、獸性的瘋狂和痛苦。它的頭發(fā)稀疏骯臟,粘成一綹綹貼在頭皮上。更駭人的是它身上那件破爛不堪、沾滿污穢的……長袍!不是軍裝,而是一件樣式極其古老、早已辨不出原本顏色、綴著破爛補(bǔ)子的——清朝官袍!
那穿著破爛清朝官袍的“人”形怪物,正用枯槁變形、指甲脫落的手指死死抓住冰冷的鐵柵欄,瘋狂地?fù)u晃著、撞擊著,布滿膿瘡的臉緊緊貼在鐵條上,渾濁發(fā)黃的眼珠死死地、毫無焦點(diǎn)地瞪著門外的方向,喉嚨里發(fā)出嗬嗬的、如同破風(fēng)箱般的嘶鳴。
“放我出去!我是大清……大清光緒三十年的舉人!你們這些……逆賊!亂臣賊子!我……我要上奏皇上……誅……誅你們九族!嗬嗬……放我出去!” 它的嘶吼聲調(diào)怪異,帶著一種極其古老、僵硬的官腔,吐字卻含混不清,充滿了錯亂和瘋狂。那聲音,仿佛是從幾百年前的墳?zāi)估锱莱鰜?,帶著陳腐的土腥味和徹骨的怨毒?/p>
光緒三十年……舉人……
林晚的腦子“嗡”的一聲,如同被重錘狠狠擊中!雨夜看到的軍裝磷光僵尸,老頭口中穿軍裝的“陰兵”,眼前這個穿著清朝官袍、自稱光緒年舉人的瘋狂怪物……還有父親那枚遺落在泥濘中的晚香玉懷表……
所有的碎片,被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和怪物口中吐出的、穿越時空的瘋狂囈語,粗暴地、血淋淋地拼接在了一起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