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黛看著他染血的手指,眼淚掉了下來:“阿妄,你跟我一起走!沈知珩那個傻子不信你,我們不伺候他了!”
“我走不了?!?蘇妄搖搖頭,笑得苦澀,“我若走了,他們肯定會懷疑你。再說……” 他看向窗外,晨光正透過云層照進(jìn)來,“我還想等沈知珩后悔的那一天。”
他知道這想法很傻,可心底總有個聲音在說,沈知珩不是真的冷血,他只是被傷怕了。就像戲文里的將軍,明明動了心,卻偏要用鎧甲把自己裹起來。
“那你小心。” 青黛把戲本藏進(jìn)自己的戲服夾層,又塞給蘇妄一瓶止痛藥,“我今晚就走,你一定要等我回來?!?/p>
蘇妄點(diǎn)點(diǎn)頭,目送青黛離開?;瘖y鏡里,他的臉色越來越差,后背的傷口像有無數(shù)蟲子在啃咬。他拿起桌上的眉筆,在鏡面上輕輕寫下 “沈知珩,等我”,寫完又覺得荒唐,抬手要擦掉,指尖卻頓住了。
或許,留點(diǎn)念想,日子會好過些。
窗外的晨光越來越亮,照在鏡面上的字跡上,竟有種易碎的溫柔。蘇妄靠在椅背上,閉上眼睛,后背的疼痛漸漸模糊,他好像又看見沈知珩昨夜扔銀元時的側(cè)臉,冷硬的線條下,藏著一絲他看不懂的慌亂。
戲班的夜總是比別處熱鬧,今天卻透著股說不出的壓抑。
蘇妄坐在后臺的角落里,聽著前臺隱約傳來的鑼鼓聲,手里摩挲著那瓶止痛藥。青黛昨夜已經(jīng)順利出城,臨走前托人帶信說一切安好,可他的心還是懸著 —— 張會長的眼線遍布租界,哪有那么容易脫身?
“蘇先生倒是清閑?!?/p>
陰冷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,蘇妄猛地回頭,看見張會長的管家站在門口,身后跟著兩個兇神惡煞的保鏢。管家臉上堆著假笑,手里把玩著個玉佩,正是青黛遺落在戲班的花旦頭飾上的珠花。
蘇妄的心臟瞬間揪緊。珠花怎么會在他手里?難道青黛被截住了?
“張會長找我?” 蘇妄強(qiáng)作鎮(zhèn)定,慢慢站起身,后背的傷口被牽動,疼得他指尖發(fā)涼。
“會長有請。” 管家做了個 “請” 的手勢,眼神卻像刀子,“蘇先生若是識相,就乖乖跟我們走,免得傷了和氣?!?/p>
蘇妄知道躲不過。他跟著管家走出戲班,夜風(fēng)帶著水汽吹過來,凍得他打了個寒顫。街對面停著輛黑色轎車,車窗緊閉,看不清里面的人,卻透著股危險的氣息。
被推上車時,蘇妄聞到了濃重的煙味。張會長坐在后座,肥碩的身子陷在真皮座椅里,金表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俗氣的光,看見他進(jìn)來,臉上露出油膩的笑:“蘇小公子,別來無恙???”
“我?guī)熃隳兀俊?蘇妄開門見山,指甲深深掐進(jìn)掌心。
“青姑娘?” 張會長彈了彈煙灰,笑得陰惻惻的,“她拿著不該拿的東西,自然要受點(diǎn)教訓(xùn)。不過蘇先生若是聽話,我可以讓她少吃點(diǎn)苦?!?/p>
轎車駛進(jìn)漆黑的巷子,停在間廢棄的倉庫前。蘇妄被推下車,倉庫里的霉味和血腥味撲面而來,他看見青黛被綁在柱子上,嘴角帶著血,顯然受了不少苦。
“師姐!” 蘇妄想沖過去,被保鏢死死按住。
“別急?!?張會長慢悠悠走進(jìn)來,手里拿著張紙,“蘇先生是個聰明人,該知道我要什么。簽了這份證詞,說沈知珩私通外敵,青姑娘就能平安回家,你蘇家的案子,我也可以幫忙‘翻案’?!?/p>
紙上的字跡歪歪扭扭,正是要誣陷沈知珩通敵的證詞。蘇妄看著那紙,又看了看青黛腫起來的臉,心臟像被狠狠揪住。
“你做夢!” 蘇妄的聲音嘶啞,卻帶著決絕,“沈知珩再混蛋,也輪不到你這種劊子手來陷害!”
“敬酒不吃吃罰酒!” 張會長的臉色沉了下來,沖保鏢使了個眼色,“給我打!打到他簽為止!”
拳頭雨點(diǎn)般落在蘇妄身上,后背的傷口瞬間裂開,鮮血浸透了中衣。他疼得眼前發(fā)黑,卻死死咬著牙不吭聲,只是用眼神示意青黛別擔(dān)心。
“阿妄!別簽!” 青黛哭喊著掙扎,繩子勒得她手腕出血,“我們死也不能讓這老東西得逞!”
“吵死了!” 張會長不耐煩地踹了青黛一腳,青黛悶哼一聲,頭垂了下去。
“師姐!” 蘇妄急得想掙開,卻被保鏢按住頭,狠狠撞在柱子上。眼前金星亂冒,嘴角滲出血來,他看著張會長那張肥臉,忽然低低地笑了。
“你笑什么?” 張會長皺眉。
“我笑你蠢?!?蘇妄咳出一口血,眼神亮得驚人,“你以為沈知珩是那么好陷害的?你以為我蘇家的冤屈,靠你一句‘翻案’就能了結(jié)?張富貴,你手上沾著我蘇家十三條人命,總有一天會下地獄!”
“找死!” 張會長被戳到痛處,奪過保鏢的鞭子就朝蘇妄抽去。鞭子落在傷口上,疼得蘇妄幾乎暈厥,可他看著張會長猙獰的臉,反而笑得更厲害了。
他知道青黛已經(jīng)把證據(jù)送出去了,只要再撐一會兒,只要等沈知珩發(fā)現(xiàn)不對…… 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,他也要等。
倉庫外的雨又開始下了,敲得鐵皮屋頂噼啪作響。蘇妄靠在柱子上,意識漸漸模糊,他好像看見沈知珩站在雨里,軍靴踩在水洼里,眼神復(fù)雜地望著他,像在說什么。
他想抬手抓住那道身影,卻怎么也抬不起來。黑暗吞噬意識的前一秒,他只有一個念頭:沈知珩,你可千萬別像我一樣,栽在這些人的手里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