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城的梅雨季來得猝不及防,連著下了三天雨。蘇晚開車去城郊倉庫取古籍,回程時趕上暴雨,雨刷器瘋狂擺動,視線還是模糊一片,車輪碾過積水,濺起半米高的水花。
行至半路,車忽然熄火了。她嘗試了幾次,引擎只發(fā)出“咔咔”的怪響,再也沒動靜。雨越下越大,砸在車窗上噼啪作響,車廂里漸漸冷了下來。
蘇晚翻出手機(jī),通訊錄劃了半天,最終停在“顧晏辰”三個字上。指尖懸在撥號鍵上,她猶豫了——以前遇到這種事,她只會自己扛,可現(xiàn)在,第一個想起的人卻是他。
電話接通得很快,他那邊背景音很吵,像是在開會。“怎么了?”他的聲音透過雨聲傳來,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關(guān)切。
“車壞了,在環(huán)城高速輔路,離出口還有兩公里。”蘇晚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平靜,“你要是忙……”
“別動,我馬上到?!彼驍嗨?,聲音陡然沉了下來,“鎖好車門,別開窗,等我?!?/p>
沒等她再說什么,電話就掛了。蘇晚握著手機(jī),看著窗外白茫茫的雨幕,心里莫名安定了些。她靠在座椅上,聽著雨點砸玻璃的聲音,忽然想起剛買車時,他皺著眉說“你這技術(shù),遲早要出事”——果然被他說中了。
大概四十分鐘后,一束刺眼的車燈穿透雨幕,停在她的車后。蘇晚從后視鏡里看到顧晏辰撐著傘跑過來,黑色西裝濕了大半,頭發(fā)貼在額前,卻依舊步履匆匆。
她推開車門,冷雨瞬間灌了進(jìn)來?!澳阍趺磥砹诉@么快?”
“開了快車?!彼约旱能嚹沁呑?,手臂緊緊護(hù)著她的肩,“沒嚇到吧?”
蘇晚搖搖頭,看著他被雨水打濕的襯衫,貼在身上勾勒出緊實的線條,忽然覺得有點熱?!皶h呢?”
“推了?!彼蜷_車門,把她塞進(jìn)去,轉(zhuǎn)身去后備箱拿毛巾,“比起幾百萬的合同,某人的安全更重要。”
語氣里的玩笑話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認(rèn)真。蘇晚接過毛巾擦臉,聞到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,混著雨水的潮氣,竟有種讓人安心的味道。
顧晏辰打了個電話叫拖車,然后坐進(jìn)駕駛座,發(fā)動車子?!跋热ノ夷?,你車明天再處理?!?/p>
“嗯。”蘇晚沒反對,看著他轉(zhuǎn)動方向盤的手,骨節(jié)分明,握著方向盤的樣子比平時多了幾分沉穩(wěn)。
回到顧晏辰的頂層公寓,他給她找了套干凈的家居服——是新的,標(biāo)簽還沒拆?!叭ハ丛瑁瑒e感冒了?!?/p>
蘇晚拿著衣服走進(jìn)浴室,熱水淋在身上,驅(qū)散了寒意,卻澆不滅心里那點異樣的感覺。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,臉頰泛著紅,眼神里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依賴。
出來時,顧晏辰已經(jīng)煮好了姜湯,放在客廳的茶幾上。他換了身灰色的居家服,頭發(fā)濕漉漉的,正坐在沙發(fā)上看文件,屏幕的光映在他臉上,柔和了平時的凌厲。
“喝點姜茶?!彼ь^看她,指了指茶幾,“驅(qū)驅(qū)寒。”
蘇晚端起杯子,姜湯辣得她皺起眉,卻還是一口口喝完了?!爸x了?!?/p>
“跟我還客氣?”他放下文件,拍了拍身邊的位置,“過來坐。”
她走過去坐下,兩人之間隔著一拳的距離。電視開著,放著無聲的新聞,只有雨點敲落地窗的聲音在空曠的公寓里回蕩。
“以后雨天別開那么遠(yuǎn)?!彼鋈徽f,“倉庫的事,我讓助理幫你協(xié)調(diào),讓他們送過來?!?/p>
“不用,我自己能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能?!彼驍嗨?,側(cè)過頭看她,眼神認(rèn)真,“但蘇晚,偶爾依賴一下別人,不丟人。”
蘇晚看著他的眼睛,那里沒有同情,沒有輕視,只有純粹的關(guān)切。她忽然想起剛中獎時,自己攥著銀行卡站在街頭的茫然;想起在海邊獨自看日落時的自由;想起和他維持著“只談風(fēng)月”的關(guān)系時的灑脫——原來再獨立的人,也有需要一個肩膀靠靠的時刻。
她沒說話,只是往他身邊挪了挪,頭輕輕靠在了他的肩上。
顧晏辰的身體僵了一下,隨即放松下來,手臂緩緩環(huán)住她的腰,把她往懷里帶了帶。他的懷抱很暖,帶著雪松味的干燥氣息,隔絕了窗外的濕冷。
“車壞了正好,”蘇晚悶在他懷里說,“明天可以睡懶覺了?!?/p>
“嗯,我陪你。”他低頭,下巴抵在她的發(fā)頂,聲音低沉而溫柔。
那個雨夜,他們沒做什么出格的事,只是抱著在沙發(fā)上靠了很久。電視的光忽明忽暗,雨聲漸漸小了,蘇晚聽著他平穩(wěn)的心跳聲,慢慢睡著了。
第二天醒來時,她躺在顧晏辰的臥室大床上,身上蓋著柔軟的被子。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(jìn)來,雨停了,天空藍(lán)得像水洗過一樣。
床頭放著一杯溫水,旁邊壓著張便簽,是他遒勁的字跡:“車拖去修了,鑰匙在玄關(guān)。早餐在廚房,熱一下就能吃。我去公司了,有事打電話?!?/p>
沒有曖昧的情話,只有瑣碎的叮囑,卻像溫水一樣,慢慢淌進(jìn)心里。蘇晚拿起手機(jī),看著通訊錄里“顧晏辰”三個字,忽然覺得——或許,不把“依賴”當(dāng)成“束縛”,也是一種本事。
她起身走到窗邊,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,嘴角不自覺地彎了彎。陽光落在她臉上,暖融融的,像他懷抱的溫度。
原來老娘偶爾不那么“一身輕”,也挺舒服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