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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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烈士陵園里的那場鬧劇像一根刺,扎在沈家人和蘇月漓之間。沈母打在蘇月漓臉上的巴掌,不僅留下了清晰的紅印,更在沈家和蘇月漓之間劃開了一道難以彌合的裂痕。

從京城回到北灣后,蘇月漓就搬回了自己與沈錚用作婚房的公寓。推開門,偌大的房子里空無一人,不再有那個熟悉的身影,只剩下她和肚子里的孩子,還有滿室揮之不去的孤寂。

蘇月漓在離開沈家之前,丟下一句,“爸媽,讓我們離婚吧。解除軍婚…需要您們同意。求您們,放過我吧….”便收拾行李回公寓,只剩沈父沈母在原地沉默許久。

沈母轉(zhuǎn)身半跪下?lián)崦┳郎蟽鹤拥倪z像,長長的嘆了口氣,“錚兒,我們理解月漓的痛苦,但是...但是我們無法原諒她在你墓前說的那些話?!鄙蚰妇従彴杨^靠在遺像上,語氣痛苦,“兒啊,那些話像刀子一樣剖著我和你爸爸的心...月漓怎么變成了這樣...”悲傷痛苦充斥著她的內(nèi)心。

沈父坐在沙發(fā)上,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。手指狠狠的摩擦著手中軍帽上的國徽,最后對著沈錚的遺像長長嘆了口氣:“罷了,孩子,她心里苦,強求不得。”

三天后,沈家拜托北海艦艇部隊的政治處代表和律師一起,找到了蘇月漓。

公寓的客廳里,律師把一份擬好的離婚協(xié)議推到蘇月漓面前,語氣平靜且疏離:“沈先生和沈太太的意思是,財產(chǎn)方面他們不會虧待你,這套公寓留給你,另外再給你一筆生活費,足夠你和孩子未來的開銷。他們只有一個要求,離婚后,希望你不要在公共場合發(fā)出任何不利于沈錚先生英雄形象的言行。”

蘇月漓拿起離婚協(xié)議,指尖劃過 “解除軍婚” 四個字,突然笑了。那笑容里帶著一絲嘲諷與一絲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悲涼。

“他們倒是想得周到?!?她輕聲說,聲音里聽不出情緒,“現(xiàn)在是覺得我配不上沈錚了嗎?”

律師沒有接話,只是保持著職業(yè)化的微笑。海軍政治處的代表同樣閉口不言,一臉嚴肅。有些話,不需要說出口,彼此都心知肚明。

蘇月漓沒有猶豫,翻到最后一頁,在乙方簽名處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里格外清晰,像是在為這段短暫的婚姻畫上一個倉促而潦草的句號。簽完字,她把協(xié)議推回去。

“告訴他們,我同意?!?她淡淡地說,“從此以后,我蘇月漓和沈家,再無瓜葛?!?/p>

律師和海軍代表收起協(xié)議,起身告辭。蘇月漓走到陽臺上,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,眼神空洞。萬家燈火,竟沒有一盞為我而留。

離婚手續(xù)辦得很順利,海軍政治處審核手續(xù)出來那天,蘇月漓遠遠地看到了沈父沈母。自那之后,蘇月漓沒有再見過沈父沈母,所有的事情都是通過律師代辦。

拿到離婚證的那天,天空陰沉得厲害,像是隨時都會下雨。蘇月漓把離婚證塞進包里,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,最后鬼使神差地來到了海邊。

那片曾經(jīng)見證她和沈錚定情的海域,此刻正無情的翻涌著。海風(fēng)很大,吹得她的頭發(fā)凌亂地貼在臉上,帶著咸澀的氣息。她沿著海岸線慢慢走著,腳下的沙子被海水浸濕,冰涼刺骨。

“你倒是會選地方?!?/p>

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身后響起,蘇月漓的身體猛地一僵。她回過頭,看見拓跋蒼站在不遠處,穿著一件黑色的風(fēng)衣,身形挺拔,眼神復(fù)雜地看著她。海風(fēng)吹起他的衣角。

蘇月漓沒有說話,只是轉(zhuǎn)過身,繼續(xù)望著大海。她知道拓跋蒼這個“偷窺狂”為什么能找到這里,但卻不想知道為什么現(xiàn)在他出現(xiàn)在這里。剛剛經(jīng)歷過喪夫,她已經(jīng)沒有力氣再去應(yīng)付這個擅長胡攪蠻纏的男人。

拓跋蒼慢慢走到她身邊,和她一起望著大海。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,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,一遍遍地沖刷著海岸。

“解除軍婚了?” 拓跋蒼先開了口,語氣里聽不出太多的情緒,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。

蘇月漓疲憊地斜了他一眼,“關(guān)你屁事?拓跋總裁!”

“呵,沈家倒是比我想象中更決絕?!?拓跋蒼輕笑一聲,已經(jīng)知道了結(jié)果,“是你做了什么嗎?”他微微歪頭看著蘇月漓,明明是問句,但好像已經(jīng)知道了事實,“你當著二老的面罵沈錚了?”

“就你知道得多?話說你還要監(jiān)視我到什么時候?” 蘇月漓轉(zhuǎn)過頭,看著拓跋蒼,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與不服,“罷了….總之,在他們眼里,我就是個自私自利、只知道兒女情長的女人,玷污了沈錚英雄的名聲?!?/p>

拓跋蒼看著她蒼白的臉上揮之不去的疲憊,心里莫名地一疼。他莫名想起沈錚,那個總是見到他一臉防備,卻會在提到蘇月漓時露出溫柔笑容的男人。如果他現(xiàn)在還在,肯定不會讓蘇月漓活成這樣吧?

他還記得沈錚出征前,也就是自己陪同徐文婷給北海艦艇部隊送出那一批關(guān)鍵的重明鳥無人機的時候,他與沈錚兩個人在北海艦隊錨地短暫見過一面,當時他看見沈錚趁著交接間隙,偷偷在看手機上蘇月漓的睡顏。拓跋總裁心中相當吃味,便說:“算起來,你們新婚蜜月還沒結(jié)束,這就要出任務(wù),你就不怕我挖你墻角?” 當時沈錚沖上來抓住自己的衣領(lǐng),嚴肅地看著他,“拓跋蒼!你大可試試破壞軍婚的后果!”

現(xiàn)在想來,那竟是他們最后一次對話,還是因為蘇月漓。

“沈錚不會這么想?!?拓跋蒼輕聲說,“他從來都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,他愛你,就愛你的全部。但他心中,同時也放著不輸于對你的另一份愛。他愛這個國家,愛這里的人民,他相信守護這些,最終也會守護你?!?/p>

“愛?” 蘇月漓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,突然笑了起來,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,“愛我,就會丟下我和孩子,一個人頭也不回的跑去當英雄?愛我,就會讓我承受這一切?拓跋蒼,你們這群男人果然都一樣,都只會許下空口承諾!最終為了自己心里那點所謂的原則,你們可以犧牲一切旁人給你們的關(guān)心!”

她的情緒再次失控,聲音在海風(fēng)中顯得格外凄厲。

拓跋蒼沒有反駁,只是靜靜地看著她,眼神里帶著一絲憐憫,和她看不懂的復(fù)雜。“我知道你難受?!?拓跋蒼等她情緒稍微平復(fù)了一些,才緩緩開口,“如果你愿意,以后,我可以陪在你身邊?!?/p>

蘇月漓愣住了,心里有些歡喜也有些羞恥,她看向遠處的海,語氣嘲諷的問:“你什么意思?沈錚死了,你現(xiàn)在跑來彰顯你的責(zé)任心了?你特么早干什么去了???當初你不愿意娶我的時候那股子傲氣呢???”

“字面意思?!?拓跋蒼迎上她的目光,眼神真誠,“沈錚不在了,我來照顧你和孩子?!?/p>

蘇月漓看著他,突然覺得有些可笑。這個曾經(jīng)勸她不要相信婚姻的男人,現(xiàn)在竟然要照顧她和她的孩子。

“拓跋總裁,我真的搞不懂了,你圖什么?” 蘇月漓問,聲音森然。

拓跋蒼笑了笑,笑容里帶著一絲苦澀:“肯定是因為還愛你,嗯…就是這樣?!?/p>

他沒有說,其實更多的是因為他自己心甘情愿想要付出。他佩服沈錚的大義,也心疼蘇月漓的遭遇。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或許有些趁人之危,可他拓跋蒼,從來不是很在意手段。

蘇月漓沉默了。她看著翻涌的大海,心里亂成一團。她的確…還需要一個依靠,一個能讓她擁有正常生活的庇護。而拓跋蒼,似乎是目前唯一的選擇。

“好?!?她聽到自己說,“我接受你的請求?!?/p>

拓跋蒼的眼里閃過一絲驚喜,隨即又被復(fù)雜的情緒取代。他知道,蘇月漓早就不再愛他了??杉幢闶沁@樣,他也愿意陪著她。

從那天起,拓跋蒼開始頻繁地出現(xiàn)在蘇月漓的公寓里。他會每天早上買來新鮮的早餐,會在她孕吐難受時默默遞上一杯溫水,會在她晚上被噩夢驚醒時,安靜地坐在床邊陪著她,直到她重新入睡。

他做得無微不至,像一個完美的守護者。蘇月漓也漸漸習(xí)慣了他的存在,會在他忙的時候給他打電話,會在他晚歸時留一盞燈。她開始對他展露笑容,會和他聊一些無關(guān)緊要的話題,甚至?xí)谒媲芭紶柸鋈鰦伞?/p>

可越是這樣,拓跋蒼心里的矛盾就越深。他看著蘇月漓對他越來越依賴,看著她漸漸從悲傷中走出來,卻也清楚地看到了她骨子里的……冷漠。

她接受他的照顧,卻從未真正考慮過他的感受;她享受著他的付出,卻依然午夜里偷偷念著沈錚的名字,仿佛他從未離開。

某一天,他撞見蘇月漓對著手機里沈錚的照片大罵,說他沒有擔(dān)當沒有責(zé)任心,拋下妻兒只滿足自己的事業(yè)...那一刻,蘇月漓真的狠絕至極。

難道,沈錚用生命守護的家國大義,在她眼里竟然如此廉價?拓跋蒼搖了搖頭,她應(yīng)該只是太痛苦了。

一天晚上,蘇月漓因為孕吐難受,折騰到半夜還沒睡著。拓跋蒼坐在床邊,輕輕拍著她的背哄著。

“拓跋蒼,” 蘇月漓突然開口,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,“你說,沈錚是不是真的很傻?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,放棄了我們?!?/p>

拓跋蒼的手頓了一下,隨即繼續(xù)輕輕拍著她的背,語氣平靜:“他不是傻,他是有他的信仰。”

“信仰能當飯吃嗎?能讓我不這么難受嗎?” 蘇月漓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抱怨,“如果他還在,我就不用受這些苦了?!?/p>

拓跋蒼沉默了。他看著蘇月漓蒼白的臉,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無力感….她到底要如何走出那片泥沼?自己該如何幫她?

“月漓,” 拓跋蒼的聲音有些低沉,“沈錚是英雄,他的犧牲值得被銘記和尊重。他的自我犧牲與他愛你與否,并不沖突?!?/p>

蘇月漓愣了一下,隨即不滿地皺起眉頭:“你也跟他們一樣?就知道說這些大道理!我不管他是不是英雄,我只知道他丟下了我!”

拓跋蒼沒有再說話,只是默默地拍著她的背??粗矍氨煌纯喾磸?fù)折磨到近乎瘋魔的女孩,拓跋蒼心中安慰自己說,該懂的道理,她應(yīng)該都懂。只是要憋住這樣的離別,太難了,大義固然高大偉岸,但也不能完全否定人的情愫。蘇月漓只是一個追逐自身幸福的女人,她可以自私嗎?當然可以。

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默,只有蘇月漓壓抑的啜泣聲,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風(fēng)聲。

拓跋蒼知道,他和蘇月漓之間,永遠隔著一個沈錚。他也知道,蘇月漓對過往的怨念,或許永遠都不會改變??伤€是決定,繼續(xù)守護在她身邊。不為別的,只為了心中那份無法再進一步闡明的愛,有什么辦法呢?他就是愛她啊。

他輕輕嘆了口氣,在心里對自己說:就這樣吧,只要能陪在她身邊,就夠了。哪怕她永遠心里只有自己,哪怕她從來沒愛過。


更新時間:2025-08-11 16:20:05