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市立醫(yī)院病理科外的走廊冷得像停尸房。周雯坐在長椅上,雙手緊握成拳,指甲在掌心留下四個月牙形的紅痕。張維正在里面和法醫(yī)交談,透過門上的小窗,她能看到兩人嚴肅的表情。

"不是自然發(fā)作..."張維的話在她腦海中回蕩。那個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可能性終于浮出水面——鄭志明可能是被謀殺的。

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,周雯抬頭,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年輕醫(yī)生向她走來。

"鄭太太?"醫(yī)生輕聲問,"我是病理科的劉醫(yī)生。能借一步說話嗎?"

周雯跟著他走進一間小辦公室。劉醫(yī)生關上門,從抽屜里取出一個文件夾。

"這是初步報告。"他的聲音壓得很低,"鄭先生的血液樣本中檢測到高濃度的去甲腎上腺素和一種罕見的β受體激動劑。這兩種藥物疊加使用,對心臟病患者是致命的。"

周雯的呼吸變得急促:"有人...給他下藥?"

"極有可能。"劉醫(yī)生推了推眼鏡,"特別是那種β受體激動劑,普通藥房買不到,一般是醫(yī)院或者..."他猶豫了一下,"或者某些特殊實驗室才會使用。"

"能確定是什么時候服用的嗎?"

"根據(jù)代謝情況,應該在發(fā)病前4到6小時。"劉醫(yī)生翻看報告,"也就是說,如果鄭先生是晚上8點發(fā)病,那么他是在當天下午2點到4點之間接觸的這種藥物。"

那天下午鄭志明在哪里?周雯努力回憶。4月17日,鄭志明去世的那天。早上他正常去上班,中午打電話說有個重要客戶要見,不回家吃飯...然后就再也沒回來。

"這種藥...會混在食物或者飲料里嗎?"她的聲音發(fā)抖。

"完全可以,而且?guī)缀鯂L不出來。"劉醫(yī)生合上文件夾,"警方已經(jīng)立案調(diào)查了。張律師說您最近在整理鄭先生的遺物?如果發(fā)現(xiàn)任何可疑的物品..."

"我會立刻聯(lián)系警方。"周雯機械地回答,大腦卻在飛速運轉(zhuǎn)。重要客戶...誰會約鄭志明見面并給他下藥?林美娜?她父親?還是錄音中提到的那個"表哥"?

辦公室門被敲響,張維探頭進來:"周雯,警方想和你談談。"

兩名刑警在會議室等待。年長的那位自我介紹姓陳,眼神銳利如鷹。

"鄭太太,我們初步懷疑您丈夫是被人下毒致死。"陳警官開門見山,"您知道他去世當天見了什么客戶嗎?"

周雯搖頭:"他只說是重要客戶,沒提具體名字。"

"最近鄭先生有得罪什么人嗎?或者您注意到他有什么異常行為?"

異常行為?周雯苦笑。整整五年的雙重生活,每個月去孤兒院的"出差",和一個年輕女人的秘密婚姻...全都是異常。但她不能說,至少現(xiàn)在不能。如果警方介入調(diào)查,鄭志明的名譽、公司聲譽都會毀于一旦。

"他最近工作壓力很大。"她謹慎地回答,"公司準備上市,經(jīng)常熬夜。"

陳警官似乎看出她的保留:"鄭太太,如果您隱瞞任何信息,都可能妨礙調(diào)查。您丈夫很可能是被謀殺的。"

"我知道。"周雯咬住下唇,"但我真的不清楚他的工作細節(jié)。您可以問公司副總王建成。"

年輕警官記下這個名字,然后問:"聽說最近有遺產(chǎn)糾紛?一位林美娜女士聲稱是鄭先生的合法妻子?"

周雯的心跳漏了一拍:"你們怎么知道?"

"銀行報告了保險箱的異常訪問記錄。"陳警官意味深長地看著她,"您在保險箱里取走的材料,可能對案件至關重要。"

離開醫(yī)院時,天已經(jīng)黑了。張維堅持送周雯回家:"警方已經(jīng)派人去你家取證了??紤]到情況特殊,我建議你暫時住酒店。"

"不,我要回家。"周雯固執(zhí)地說,"如果真有人想殺志明,他們一定也會來找..."她突然停住,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了她,"張維,志明會不會是因為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才被滅口?"

張維的表情變得凝重:"我們回事務所詳談。"

張維的辦公室里,周雯將U盤插入電腦。除了之前聽過的錄音,還有一個加密文件夾,需要密碼才能打開。

"志明提過什么特殊日期或數(shù)字嗎?"張維問。

周雯搖頭。鄭志明一向謹慎,從不把密碼設成生日或紀念日這樣容易猜到的數(shù)字。

她突然想起什么,從包里取出那本黑色日記本,快速翻到最后。在最后一頁的背面,有一串很小的數(shù)字和字母混合的代碼:X7y2Q9m4。

"試試這個。"

密碼正確。文件夾里是十幾份掃描文件和幾段視頻。最上面一份標著"B.L.投資背景調(diào)查"。

"B.L.投資..."周雯想起孤兒院賬目上那兩百萬的收款方,"就是威脅林國棟的那些人!"

文件內(nèi)容令人震驚:B.L.投資表面是做房地產(chǎn),實則是一個高利貸集團的掩護,專門針對中小企業(yè)主和公益機構放貸,然后通過暴力手段追債。更可怕的是,該公司與五年前一起敬老院老人集體中毒案有關,但證據(jù)不足最終不了了之。

"天啊..."張維倒吸一口冷氣,"志明怎么會惹上這種人?"

周雯點開一段視頻。畫面中,一個戴金鏈子的光頭男人正對著鏡頭說話:"...林院長的女兒很漂亮啊,聽說在城里大公司上班?要是老爺子還不上錢,我們只好請林小姐'打工還債'了..."

視頻日期是五年前三月——正是鄭志明被設計"出軌"前兩周。

"所以林美娜是被迫的?"周雯喃喃自語,"她父親欠了高利貸,債主威脅要傷害她,于是她..."

"設計志明,讓他成為資金來源。"張維接上她的話,"但后來志明發(fā)現(xiàn)了真相,反過來調(diào)查這個高利貸集團..."

周雯的手開始發(fā)抖。她點開最后一段視頻,日期是鄭志明去世前三天。畫面中,鄭志明臉色凝重地對著鏡頭:

"如果我發(fā)生不測,這份資料請交給市刑警隊陳隊長。B.L.投資的幕后老板是王建成的表弟王力。他們不僅放高利貸,還涉嫌多起謀殺。王建成可能也牽涉其中..."

"王建成?"周雯驚呼,"志明的合伙人?"

張維臉色大變:"今天你剛告訴警方去找王建成問話!"

兩人對視一眼,同時意識到危險。周雯立刻掏出手機打給李悅:"小悅,你在哪?...太好了,千萬別回家!有人可能盯上你了...對,和志明的案子有關...去你媽家住幾天,別告訴任何人位置!"

掛斷電話,張維已經(jīng)撥通了陳警官的號碼:"陳隊,關于鄭志明案,我們有重要發(fā)現(xiàn)...對,就在我辦公室...好,我們等您。"

等待警察的間隙,周雯去洗手間洗了把臉。鏡子里的女人雙眼通紅,面色蒼白。短短幾天,她的世界天翻地覆:先是發(fā)現(xiàn)丈夫有另一個"妻子",然后是秘密資助孤兒院,現(xiàn)在又可能是被合伙人謀殺...

"志明,你到底還有多少秘密?"她對著虛空發(fā)問,眼淚再次涌出。

回到辦公室,張維正在整理文件:"警方十分鐘后到。趁這時間,我們得決定哪些信息可以公開。尤其是...你和志明的婚姻狀況問題。"

周雯明白他的意思。如果鄭志明和林美娜的婚姻被證實有效,她在法律上就處于極其不利的位置,甚至可能被排除在案件調(diào)查之外。

"那份結(jié)婚證一定是偽造的。"周雯固執(zhí)地說。

"不一定。"張維嘆氣,"如果志明是在被脅迫的情況下同意登記,法律上仍然有效。除非能證明他當時完全喪失行為能力..."

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話。張維起身開門,卻猛地后退一步——一個戴鴨舌帽的黑衣男子持刀沖了進來!

"U盤交出來!"男子壓低聲音吼道,刀尖指向周雯,"還有你從銀行拿的所有東西!"

周雯本能地把包護在胸前。男子逼近一步,刀光在燈光下閃著寒光:"別逼我動手!王總只要東西,不要人命。但如果你不配合..."

張維突然抓起桌上的臺燈砸向男子頭部。男子閃身躲過,反手就是一刀,劃破了張維的手臂。周雯趁機按下桌下的報警按鈕,尖銳的警鈴聲立刻響徹整個樓層。

"操!"男子罵了一聲,一把搶過周雯的包,轉(zhuǎn)身就跑。

"攔住他!"張維捂著流血的手臂大喊。

事務所的保安聞聲趕來,但男子已經(jīng)沖進樓梯間。五分鐘后,警方趕到,立即展開追捕,但男子早已不見蹤影。

"他拿走了我的包..."周雯聲音發(fā)抖,"里面有志明的日記和孤兒院的照片..."

"但U盤還在。"張維指了指電腦,U盤仍插在上面,"還有手機里的備份。"

陳警官面色凝重地聽完他們的陳述:"看來鄭志明的調(diào)查觸及了某些人的痛處。王建成現(xiàn)在是我們頭號嫌疑人。"

"但他為什么要殺志明?"周雯不解,"他們是二十年的合作伙伴??!"

"錢,永遠是錢。"陳警官冷笑,"我們調(diào)查發(fā)現(xiàn),王建成私下挪用公司資金超過兩千萬,全部輸在了澳門**。鄭先生發(fā)現(xiàn)后,給了他一個月期限還款,否則就報警。"

鄭志明去世前一天,正是期限截止日。

警方離開后,張維堅持送周雯回家。她的公寓樓下多了輛警車,兩名警察在附近巡邏。

"警方會24小時保護你。"張維包扎好的手臂還滲著血,"明天我陪你去補辦證件和鑰匙。"

電梯上升的過程中,周雯突然問:"張維,志明為什么要瞞著我?如果他告訴我真相,我們可以一起面對..."

張維沉默了一會兒:"也許正因為愛你,才不想讓你卷入危險。看看現(xiàn)在的情況...如果志明還活著,他絕不會讓你置身險境。"

公寓門鎖沒有被破壞的痕跡,但一進門,周雯就察覺到異樣——有人來過了??蛷d看似整潔,但她放在茶幾上的書被移動過;臥室衣柜的門沒關嚴,而她一向習慣關緊所有柜門。

"警方取證時翻動過嗎?"她問張維。

張維搖頭:"他們只取了鄭先生的藥瓶和水杯。"

周雯仔細檢查每個房間。書房的變化最明顯——鄭志明的文件柜被徹底翻過,雖然翻的人試圖恢復原狀,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。

"他們在找什么?"

"可能是志明收集的更多證據(jù)。"張維檢查了窗戶,"明天我找人安裝防盜系統(tǒng)。"

夜深人靜,周雯躺在空蕩蕩的大床上,輾轉(zhuǎn)難眠。窗外偶爾閃過的車燈在天花板上投下轉(zhuǎn)瞬即逝的光影,就像她和鄭志明短暫的十二年婚姻。

凌晨三點,她起身來到書房,開始系統(tǒng)地整理鄭志明的文件。如果真有什么證據(jù)被藏在這里,她一定要找到。

在一堆公司報表中,她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張不起眼的收據(jù),背面寫著"X7y2Q9m4"——和日記本上的密碼一樣。收據(jù)是城西一家名為"藍天"的倉儲中心的,日期是鄭志明去世前一周。

"這是什么..."周雯將收據(jù)對著臺燈仔細查看,發(fā)現(xiàn)底部還有一行幾乎看不清的小字:"B區(qū)47號"。

她立刻拍照發(fā)給張維,附言:"可能是志明藏證據(jù)的地方。"

放下手機,她繼續(xù)翻找。在鄭志明最常讀的那本《瓦爾登湖》里,她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張書簽——實際上是一張照片的背面。翻過來,是鄭志明和林美娜在某個餐廳的合影。但與之前看到的下藥照片不同,這張里的林美娜正在哭,而鄭志明抓著她的手腕,表情嚴厲。

照片背面寫著日期:2023年1月15日,以及一行字:"美娜終于說出真相"。

真相?什么真相?周雯將照片收入信封,繼續(xù)搜索。天蒙蒙亮時,她在抽屜暗格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張紙條,上面寫著一串看似毫無規(guī)律的詞語:"月光、小船、鈴鐺、蒲公英"。

這不像鄭志明的筆跡,倒像是...孩子的字跡。周雯突然想起孤兒院那些孩子。志明為什么會把一張兒童寫的紙條藏在暗格里?

她疲憊地揉揉眼睛,決定小睡一會兒。剛躺下,手機震動起來,是張維的回復:"藍天倉儲確實存在,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警方申請搜查令。今天別出門,等我消息。"

周雯放下手機,目光落在床頭柜上的合影上。那是她和鄭志明在北海道滑雪時的照片,兩人臉頰凍得通紅,卻笑得那么開心。她伸手撫摸照片中丈夫的臉,淚水無聲滑落。

"你到底在保護什么,志明?值得你付出生命嗎?"

窗外,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。新的一天開始了,而真相仍然隱藏在迷霧中。


更新時間:2025-08-16 03:18:12